第二百零七章西魏經書
字數:4947 加入書籤
張健惴惴不安,焦灼不定,等待著澤田友三的反應。然而一天過去了,直到晚上他也沒有表露出任何的異樣。
難道他還沒有看到這張紙條?
趁著他晚間洗澡的功夫,張健溜到起居室,掀開了茶葉罐的蓋子,裏麵的紙條已經不在了——他看到了!
然而澤田友三為什麽毫無動靜,假裝不知呢?
張健的心情更加緊張了,萬一……自己的推測是錯的,澤田友三並沒有反抗之心,反而懦弱無能,轉身把這件告知給山本橫三怎麽辦?
他陡然感覺到從腳底板竄至天靈蓋的森冷寒意。
“你站在這裏什麽?”突然,一道嘶啞蒼老的聲音從背後香氣,嚇得他差點打翻了茶葉罐。
張健驚恐的回頭,“我,我……”
澤田友三有些微的駝背,此時麵色陰沉的看著他,手裏拿著一塊毛巾,應該是剛剛擦過頭發。他投出蒼涼冷漠的一瞥,說道:“你跟我來。”轉身走進了工作間。
張健狠狠吸了一口氣,立刻跟了上去。
同一天,北京炒豆胡同。
剛回到北京就忙於考試的安覺,這個周末終於有了空閑,能夠認真研究一下那卷從東京帶回來的經書。她根據這卷經書上的文字,查詢了一些資料,推斷這一卷書寫的乃是《菩薩處胎經》經卷第三的一部分:
“……念則到十方,往反不疲惓,以慈念眾生,得通無掛礙,仙人五通慧,轉退不成就,我通堅固法,要入涅槃門,爾時世尊與妙勝菩薩說此法時。”
安覺沒讀過什麽經書,對於這些文字所蘊涵的意思理解不來,便決定先從墨跡和寫經紙入手來進行研究。既然係統鑒定出這是屬於西魏時期的,那麽這張寫經紙就該具有西魏時期的紙張特點。就這點,她從秦教授那裏請教了不少資料,泡了幾天圖書館,又厚著臉皮,去請故宮博物院的張院長幫忙,親眼見到了一張珍藏於故宮的西魏寫經紙。
張院長對她的好奇心和求知精神十分讚賞,不吝展露一把專業知識,當了一回老師:“雖然漢代造紙術已經趨於成熟,但紙的使用仍然不夠普及,很多人用不起。因此漢代的書寫材料還是縑帛、簡牘並用,紙這種新型材料還沒能取代簡帛。不過,晉朝這種情況就發生了根本變化。晉以前,造紙區域集中在河南洛陽一帶。魏晉南北朝時期,逐漸就擴散到越、蜀、揚及皖、贛一帶,不管是產量、質量都比過去有了很大的提高。
晉時已經可以造出勻淨潔白、平滑規整的紙,徹底淘汰了簡牘。魏晉時期以麻紙為主要用紙,大家熟知的書法家王羲之、陸機都是用的麻紙。同時期,還出現了楮皮紙、桑皮紙、藤皮紙等,但南方仍以麻紙為大宗。你麵前的這張寫經紙,就是麻質,正麵是西魏寫經,背麵為五代時期印刷品。”
“這種麻紙流傳後世的多嗎?”安覺問。
張院長笑了笑說:“古紙可是很難保存的,水災和火災就能讓它們毀於一旦,它還怕生蟲,曆來圖書館裏被蛀掉的古籍和書畫還少?能流傳到現在的紙本墨跡都是價值千金,甚至是無價之寶,就是因為它們實在太少了!”
安覺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對這張麻紙進行了仔細的觀察,並牽引出精神力展開“內視”,結果係統的判斷和專家的鑒定結果完全相符。如此說來,係統對於那卷經書的鑒定是絕對正確的——她竟然“空手套白狼”從日本人手裏得到了一張西魏時期的經卷!
她抖著手離開了故宮,回到四合院枯坐了幾個小時,直到心情平複,又開始研究墨跡。
既然已經確定了年份,那麽推斷其作者和書法應該就不是難事。安覺本以為從魏碑這個方向去查,一定會找到答案,結果翻了一整晚的字帖,仍然一無所獲。
她百思不得其解,隻得歸咎於自己學藝不精,對書法鑒定一知半解。
日次清晨,她把經卷卷好放進防水牛皮筒裏,敲響了秦教授家的房門。
“唷,是小覺啊。”秦耕平今日休息,見到她來很是高興,招呼老伴立刻把早餐端出來,笑著說:“趕得巧,我昨晚剛買的驢打滾,就著紅豆粥陪我吃點?”
安覺一屁股坐下,把牛皮筒擱在手邊,“行啊,您老今天有安排麽?我有件東西,實在拿不準,想請您給掌掌眼。”
秦耕平點頭,“就是這牛皮筒的裝的東西?我聽狄副部長提過,你對那贗品經書很感興趣,求他從組委會手裏買過來。不過人家大方,幹脆送了。怎麽的,是不是懷疑它並非贗品,卻又找不到證據證明它是真的?”
安覺詫異極了,“您怎麽知道?”
“嘿,多新鮮呐。你這丫頭什麽時候對贗品有過興趣,哪一次不是衝著真品去的。當時我就覺得事有蹊蹺,不過沒有點破。”秦耕平笑容裏透著幾分得意,“先吃,吃完了我帶去一找一位老朋友,他是書畫鑒定大師,一定能解答你的疑問。”
安覺順勢放心了,放開腮幫子,吃了兩碗紅豆粥,四個驢打滾。
秦耕平怕她積食,忙喊了停:“你這孩子,喜歡吃也不能這麽吃啊,要喜歡這驢打滾就打包帶回去,反正我消化不好,吃兩個頂頭了。”
“那我就不客氣啦,嘿嘿!”安覺把剩下的驢打滾都裝在飯盒,揣進了背包。
秦耕平漱了口,換好衣服,什麽也不帶,就背著手帶著她下樓。看他一直往前走,也沒坐公交車或打車的意思,安覺就估摸著,他這位好友應當住的不遠。
果然,隻走了兩條街,秦耕平就停了下來。在街邊的菜場買了點水果,讓安覺拎著,又繼續背著手往前走,直到來到了一座茶社。
“就是這裏了。”他笑嗬嗬的,指著樓上說。
安覺走進門便好奇的打量,隻覺得這裏清香撲鼻,滿室茶香,幽靜清雅。這裏的家具不多,但隻一個博古架,一個茶海,就足夠引人側目驚歎,如果她沒認錯,這兩件都是古董家具,而且是梨花木的。
這茶社的主人不但雅致,而且底蘊深厚。
“老塗,幹嘛呢?”秦教授口氣隨意的對著二樓喊道,樓梯上到一半,就見一位留著白色長須的老者走了下來。他身穿白色綢緞練功服,腦袋鋥亮,手掌粗大,肩寬體闊,精神矍鑠,像是個會武功的世外高人。
“你這老滑頭怎麽跑我這兒來了,稀客啊!”他這一張嘴,就把安覺給鎮住了。
“咳,你這大嗓門還跟破鑼似的,也不知道收著點。”秦教授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笑著搖頭,“今天是找你有事,有空沒空都得招待我。”
安覺心裏納罕,能讓秦教授這麽隨性交談的人,還真少見,可見兩人的確關係極好。
“得,我關門招待你怎麽樣?老滑頭,是不是又得著什麽好東西了,自己看不了,就拿到我這兒來了?我可告訴你,這次你必須給我鑒定費,低於一萬,我都不幹!”
“老塗,你這是鑽錢眼子裏了!”
“沒錢寸步難行啊,你知道我這人俗,不興玩那些虛的。不過要是你這件東西有趣,對了我的胃口,那我就不收錢了哈哈哈!”
秦教授指著他,對安覺笑道:“這老家夥就是這脾氣,誰也沒轍。你把東西拿出來吧,給他瞅瞅。”
說著介紹安覺給老友:“這是我的學生,跟著我學習曆史和古籍鑒定,也是段峰的小徒,有一手相玉的本事。”
“喲,了不得啊!現在的孩子都這麽厲害的嗎?”塗忘兩眼瞪得溜圓,打量起她來。
安覺淡笑道:“塗爺爺好,我叫安覺,您叫我小覺就成。這是一卷經書,在剛結束的中日鑒寶大會上得來的,日方鑒定說這是贗品,但我有點不同的看法,隻可惜自己的書畫造詣淺,始終不敢斷言,就找秦爺爺求助來著,他二話不說就帶我來找您了。”
塗忘摸了摸胡須,笑意舒暢,“虧他還記得我,成……我先看看。哎唷,這紙是麻紙啊。”
他用幹布擦幹淨手,摩挲了一下,沒有戴手套,是為了能感受紙張的質感。
接著,他拿出了放大鏡,俯身細細觀看。
“……這極有可能是西魏時期的麻紙,但這手字有些奇怪啊……怎麽不像是魏碑一派的,怪了。”塗忘的疑惑和她如出一轍。
半晌,安覺問道:“您能看出這上麵的字體嗎?”
塗忘沉著臉搖頭,“這字體偏於北碑的風格,但筆意凝滯,墨跡氤氳,經書表麵的觸感又和真正的麻質有所不同,實在是令人困惑……不過,你等等!”
他轉身搬出顯微鏡和一把刷子,從一個漆器盒子裏倒出一點粉末吹在了經書上,拿刷子刷了幾下,掀起這一角放置於顯微鏡下,看了良久忽然一拍大腿,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高,真是高!丫頭,我不收你的鑒定費了,這卷經書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安覺莫名不安,皺眉詢問:“所以,它到底是怎麽回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