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活體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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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談競摸不著頭腦,但他卻沒有機會深思,因為警察署的最高長官左伯鷹是跟著小野美黛一同過來的,現在小野美黛走了,他便上前來與談競寒暄,用的日語:“談君,好久不見。”
“佐佐木長官,”談競像他鞠躬,“您參與了審訊,那個人是怎麽回事?”
左伯鷹道:“他今天扮成記者混進了育賢學院。”
談競大吃一驚:“他想刺殺小野秘書?”
“不,不是,”左伯鷹做手勢安撫他,“他想知道育賢學院裏的秘密,因此在潛入庫房的時候被抓獲了。”
“育賢學院裏還有秘密?”談競一副滿頭霧水的樣子,“它不是領事館投資興建的教育機構嗎?”
他想趁機打聽育賢學院,但左伯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我從未接手過育賢學院的相關工作,因此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小野秘書好像很生氣。她已經介入了這件事,因此我們不要胡亂猜測了吧。”
左伯鷹將手放在他肩頭,友好地攬著他向前走:“談君最近在忙什麽?你就任特高課課長以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相見,希望你能給我一些驚喜。”
“十一月二十五號,”談競不得不把這個驚喜給他,“這條消息地真偽還有待驗證,但我想我們應該對他們的行動有所防備。”
“十一月二十五號,一批立功的清剿團成員會來濱海接受表彰,重慶地下鋤奸隊準備在那天行動,地點選在國府街。”
國府街是濱海市當局所在地,機關在的地方總會帶動周邊的經濟,因此國府街兩旁洋行林立,貿易繁榮,高檔場所鱗次櫛比,是濱海的天堂。選在那條街動手,一來可以震懾汪偽當局,二來還能給日本人一個下馬威,借此宣揚抗日政策。
左伯鷹口頭褒獎了談競,緊接著問出一個很多人問過,但都被談競糊弄過去的問題,但他提問的方式卻更加巧妙:“這條消息,談君打算怎樣證明真偽?何時可以證明?”
他想知道談競的消息源,談競是一個中國人,他們始終不能完全信任中國人。
“我在接觸一個鋤奸隊濱海地區的隊員,準備策反他。”
左伯鷹微笑著點了點頭,神定自若地發問:“是錦魚裏熟水鋪的老板嗎?”
談競驚訝地看著左伯鷹,他知道錦魚裏的吳裁縫盯老刀已經盯很久了,也像他匯報過,當時他為了穩住吳裁縫,跟他說的是不要搞烏龍事件,有了確鑿證據再行動,免得丟他談長官的臉。
看來吳裁縫的上司並不隻他一個人。談競道:“長官原來知道他嗎?”
“沒有,我隻是猜測,”左伯鷹否認道,“我看你先前與那位老板往來甚密,甚至有幾次在他店裏密談很久,所以猜想你同他應該是有所交易。”
左伯鷹帶著他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前停下,用鑰匙開門,然後將妖是交給他:“這是你的辦公室,談課長,雖然你不會用它,但我們還是給你準備了一間,你可以用它來存放資料。”
那是一間很新的辦公室,構造與尋常辦公室並無差異。談競收下鑰匙,左伯鷹又道:“旁邊就是我的辦公室,警察署通訊錄在你辦公桌抽屜裏。這些事情,我原打算請小田切女士帶給你,但今天你親自過來了,那比請她轉交更好。”
談競向左伯鷹道謝,自從兩人見麵以來,所有的談話內容都掌握在左伯鷹手裏,這是上位者的天然優勢。談競不知道他下一次會開啟什麽樣的話題,隻能高度戒備著,以便隨時攻防。
“大日本帝國會銘記談君為我們所做的貢獻,你是一個高貴的中國人。”左伯鷹最後在談競肩膀上拍了拍,“關於粉碎鋤奸隊刺殺行動的事情,整個警察署上下任君調遣,請談競全權處置。”
這是警察署自成立以來第一個行動,換句話說,是警察署的第一份“功勞”,談競不知道左伯鷹為什麽會把這件事交給他——要麽是他料到此次行動必定失敗,所以讓談競一個外人來背鍋,要麽是他對談競的身份有所懷疑,所以用這種方法來確保行動隻剩不敗。
談競在第二天上班前去生煎饅頭店吃早餐,店裏人聲鼎沸,連拚桌的空擋都沒與,王老板將櫃台收拾出來,請談競在櫃台上湊合一下。
“錦魚裏的吳裁縫,他把老刀的事情報給日本人了,”談競將生煎塞到嘴裏,借著咀嚼的動作掩飾說話,“不是個專業的情報員,就是一隻走狗。”
王老板湊著櫃台邊邊的一個角撥算盤,把頭埋低,以細若蚊蠅的聲音回複他:“知道了,我這邊安排一下,過段時間抹掉他。”
談競又道:“警察署把粉碎鋤奸隊的任務交給我了,你同他們做一下安排,將方案給我。”
王老板頓了一下才回答:“這是你就任課長後負責的第一個行動,如果這個行動敗在你手上,是不是會影響你接下來的潛伏任務?”
“所以你要把它處理好,”談競道,“必要的話,可以對我開槍,替我證明清白。”
王老板笑了起來,但其實談競在認真地提議。
“行了,知道了,”王老板道,“育賢學院那個事情,怎麽樣了,海風到現在都沒回來,是不是被困在學院裏了,你接到什麽消息了嗎?”
海風就是潛入學院後被抓的那個特工,談競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沉默著將一碗清湯寡水喝完。
“被抓了,死了,任務失敗。”
談競還在為新的潛入計劃而焦頭爛額時,小野美黛正在唐橋辦公室大發脾氣,指責育賢學院對領事辦公室欺上瞞下,要求學院立刻出具一份詳細的工作說明,解釋他們在領事館下屬育賢學院裏進行的一切工作。
她沒有將事情上升到軍部和外務省,而是死死壓在領事館內部,將它由濱海軍部和領事館的矛盾轉化為領事館內部的工作失誤。小野美黛帶著機要處的全體成員前來接收工作日誌,但卻沒有帶任何一個警察署或政保局此類有武裝背景的人隨從。她兩手空空,唐橋便不能拔刀相向,甚至不能耀武揚威地抬出軍部——因為育賢學院的確是領事館全權成立的,嚴格來說,唐橋是領事館的下屬。
“請小野秘書體諒,這是一個保密工作,”唐橋苦著臉解釋,“甚至在育賢學院內部,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機要處成員沒有資格知道這個任務的詳情嗎?”小野美黛問,“那麽棲川領事呢?”
領事館機要處的人將副院長辦公室塞了個滿滿當當,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來之前已經擬好一份目錄,是機要處要從學院接受的關於學院工作的所有文件檔案。
“你們都出去。”小野美黛給唐橋緩了口氣,將她帶來的下屬都打發離開,“棲川領事必須知道她手下所有部門的工作內容,如果你認為機要處的人不夠格接觸機密,那麽就口頭匯報給我,由我轉達給棲川領事。”
唐橋沉默了片刻,無奈開口:“奉大日本帝國軍部石井中將之命,在濱海設立防疫研究實驗室,針對最新傳染病展開研究並進行實驗,以求降低各類傳染病對我軍的侵襲。”
“進行什麽實驗?”
“活體實驗。”
小野美黛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又清晰,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這是當初領事館將設立育賢學院的提議上交後,濱海軍部要求參與共建的原因嗎?”
唐橋回答:“是陸軍總部要求濱海陸軍參與學院共建,並派遣兩位大佐前來,借指導工作之名,主持實驗。”
“好,”小野美黛點了點頭,“向鬆本大佐問好,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親自會見他。”
唐橋已經將學院裏的秘密對小野美黛和盤托出,此刻聽到她準確叫出鬆本明下,便知道領事館並不是對學院完全一無所知,便更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鬆本明下不會屈尊來見一個秘書,隻能勞動小野美黛穿上防護服,到實驗室裏去見鬆本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