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餐廳裏，早餐早已準備好了。

    因為卓然在家，所以早餐格外的豐盛，有B市傳統的豆漿油條，還有起司麵包和培根沙拉，裝在潔白的骨瓷餐具裏，錯落有致地擺了一桌子。

    可是先生和太太卻遲遲沒有下樓來吃早餐。

    守在樓下餐廳裏的傭人麵麵相覷，隨即微笑著搖了搖頭，將桌上的早餐都撤了下去。

    也難怪，先生和太太畢竟三年不見了，此刻大概烈火幹柴一樣，燒得正旺呢。

    樓上，程緩緩醒過來的時候，又聽到浴室嘩嘩的水聲，卓然又跑到裏邊洗澡去了。

    卓然有輕微的潔癖，對於這一點，程緩緩深有印象。

    記得她十幾歲的時候，還在讀中學，跟卓然做同桌。他的書桌總是收拾得一絲不苟，書本筆袋水杯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不但自己這樣，他還要求程緩緩也這樣，說這叫做整齊劃一。

    程緩緩神經大條，當然不會聽他的，還會笑他有強迫症，讓他去看心理醫生。

    卓然沒有去看心理醫生，反而成了程緩緩的傭人，沒事的時候就幫她收拾書桌，書本筆袋的擺放格局完全按照自己的標準來。

    太幹淨規整的環境，程緩緩反而會受不了，所以挖苦他：“卓然，你幹點男人該幹的事業好不好？不要老是盯著我這一畝三分地好不好？”

    “別不知好歹”，卓然回嗆了一句：“我辛辛苦苦幫你收拾書桌，你不領情不道謝就算了，還嫌棄我？我籃球比賽第一名，長跑冠軍，這不是男人該幹的事業？你活得這麽邋遢，像個女孩子嗎？”

    程緩緩說不過他，賭氣將他剛剛收拾好的書桌弄得亂七八糟。

    卓然是個少爺脾氣，但是對於她的小姐脾氣，總是格外包容，明明是她無理取鬧，可是到最後，他也會乖乖道歉，然後跑到校園超市裏去給她買她愛喝的酸奶。

    之後的某天，程緩緩在家裏看書的時候，看到了歡喜冤家一詞，她想，這個詞，用來形容她和卓然的關係，倒十分合適。

    現在，她跟卓然之間，已然沒了歡喜，隻剩下了冤家。

    冤家從浴室裏走出來，麵無表情地說了句：“今天下午回老宅吃飯。”

    程緩緩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在周日。

    她雖然不住在卓家老宅，但是卓夫人給她定的規矩，就是每周日回公婆那裏去過。美其名曰：卓然不在，他們要替卓然好好照顧她！

    其實隻是想監視她，怕她出去亂搞，做出對不起卓然的事情來，丟他們卓家的臉麵。

    所以每周周日，程緩緩都準時到卓家大宅去報道。畢竟卓然花大價錢把她買回家，不是讓她跟他父母起衝突的。

    她像是卓然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一樣，乖乖聽話，就能好吃好喝，一輩子平安。但是如果妄想成為雄鷹，那就危險了。

    程緩緩磨蹭到中午才起來，不是懶，是身體實在是不舒服。

    昨晚上卓然宿醉之後，還留著些許情麵。但是今天早上，或許是為了報複自己打了他一巴掌，他就真的往死裏折騰自己了。

    腰酸腿疼，程緩緩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成為一條死魚了。

    樓下，卓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正要上樓去催的時候，才看到程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穿著一條淺綠色及膝長裙，藕白的一雙小腿露出來，腳下還踩著一雙白色高跟鞋，看起來清爽宜人。

    唯一讓人感覺到不舒服的，就是她的一頭長卷發沒有梳攏，而是披散著，脖子上還係著一條絲巾——

    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遮住脖子上的草莓印。程緩緩冷敷熱敷半天無法清除，就隻能用覆蓋的法子了。

    卓家老宅位於後海的一處四合院裏，三進院落，還附帶著一個有假山有池塘的花園。

    而這外表看似老舊的宅子，卻是從卓然曾祖那一輩傳下來的。內部的家具裝飾古香古色，安裝著最好的恒溫係統，即便是在炎炎夏日，室溫也保持在22左右。

    四合院位於胡同深處，有一段路是不能通車的。

    卓然從車上下來，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著。走到門前的時候，回手一摸，身後空空。他驚慌了下，回過頭，才看到程緩緩在身後不遠處慢吞吞的走著。

    她穿著的是高跟鞋，沒法走快。

    卓然往回倒退了幾步，給了她一條手臂。

    程緩緩也沒有客氣，便挎了上去。既然是來見公婆，當然要上演夫妻和睦的戲碼。程緩緩一向愛美愛麵子，即便被打入冷宮整整三年，也不願意在公婆這裏丟人。

    尤其……

    “大哥，大嫂，你們回來了……”

    兩人抬起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年輕女子，那是卓然的小妹卓悅。

    卓家有一子二女，大姐卓凡，著名的中醫學家，開著一間獨屬於自己的中醫館。

    卓然排行老二，是家裏唯一的兒子，卓悅是家裏最小的女兒，在父母那裏格外得寵，性子也是最刁鑽的一個。

    現在正值盛夏，卓悅穿著露臍裝和超短裙，雙腿又長又白。本來是一個模樣漂亮的姑娘，卻偏偏化了濃妝，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

    她看了眼緊緊挎住卓然的程緩緩，似笑非笑道：“大嫂，恭喜你啊。我大哥一回來，你這三年的冷宮生涯終於結束了，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程緩緩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三年前，卓然跟她從民政局出來，連家都沒回就直接上了飛往美國的航班。這三年，程緩緩作為一個金牌棄婦，對於卓家人而言，幾乎是一個笑話般的存在。

    但是，笑話歸笑話，被人如此直白露骨的取笑，還是頭一遭。

    程緩緩覺得自己的臉皮被人撕了下來，再狠狠打臉，顏麵無存。

    “你怎麽知道你大嫂在冷宮裏呆了三年啊”，卓然反問，隨即抽出手來，摟住程緩緩的腰：“你以為前兩年你大嫂頻繁去美國出差是為什麽？”

    前兩年，程緩緩的確會去美國出差。隻不過，單純是工作原因，沒有去看過卓然，她好奇的是卓然怎麽知道她經常去美國出差。

    卓悅被大哥搶白了一句，麵上覺得有些掛不住，轉身朝屋裏走去：“媽，我大哥回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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