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廳的光線昏暗，隻有舞台那邊有些微的光芒。

    這種氛圍，對於卓然來說，很適合小憩一會兒。而且，他是真的累，昨晚從酒吧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今天照常起床上班，仿佛到現在酒都沒有醒。

    他歪著頭，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緊閉著眼，眉頭卻緊緊皺著，甚至帶著幾分不耐。

    周小涵拿出包包裏的智能手機，打開相機，對著他拍照。

    隻是，拍照的時候，她忘了關掉閃光燈。

    卓然隻覺得眼前強光一閃，整個人都醒了過來。

    周小涵有些訕訕的收起手機：“抱歉，我以為你睡著了。”

    卓然笑笑：“該說抱歉的是我。”

    “你要是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還好”，卓然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先看一會兒話劇吧。”

    此時，舞台上演繹著的是一出民國劇《夜未央》，一排身穿青衣黑裙，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學生，整整齊齊站在台上，戴著眼鏡的先生在慷慨激昂的做演講……

    卓然隻是覺得，民國時期的女學生裝很好看，記得以前緩緩就曾經拍攝過一套民國寫真，有穿學生裝的，還有穿旗袍的。

    成片拿回來以後，她一一翻給他看，問她是學生裝好看，還是旗袍好看。

    當時，他選擇了前者。

    程緩緩有些不解，明明她穿旗袍更好看一點，而且旗袍的花色也漂亮，很襯她的膚色。

    對此，卓然嗯嗯啊啊了半天，才比較委婉的說：“你太瘦了，撐不起旗袍，學生服比較凸顯氣質。”

    其實說白了，就是她不夠豐滿，平板身材，像一隻幹柴棒，所以穿旗袍不夠漂亮。

    他想，要是這番話放到現在說，他大概會被打。

    卓然想起往事，暗中唏噓了下，這女人，還真是無孔不入，隨時隨地的，都能勾起他的回憶來。他抬頭看著舞台上，從那排身穿學生裝的女生，一一看過去，像是在尋覓著什麽——

    他原本沒指望從中尋覓到什麽，就隻是簡單的看看，可是看到最後一個的時候，恍惚了下，以為自己看到了照片中的緩緩。

    最後一個女生，大大的眼睛，小巧的下巴，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穿著一身款式極簡的民國風學生裝，似乎也在看向他這裏。

    那是——蘇茜。

    卓然的眼睛眯了眯，隱約有種美夢被戳穿的惱羞成怒。

    他明明跟她不止一次的說過，不許出來拍戲，不許出來演出，不許出來接任何廣告代言，不許拋頭露麵。

    可是她沒有拿他的話當一回事，竟然偷偷跑出來拍起了話劇。

    工作日，話劇院的人原本就不多，兩個相熟的人坐在一起，更顯得紮眼。

    台上的蘇茜，顯然也看到他了，呼吸有些紊亂起來。

    她的這個角色沒有一句台詞，甚至沒有名字，就是類似於背景板的那種群演，所以即便是在台上，她也有足夠的閑暇時間來胡思亂想。

    周小涵也看到蘇茜了，之後，她下意識地去歪過頭，看到卓然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很清楚，對於卓然來說，蘇茜顯然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除了她長著一張跟程緩緩類似的臉，更因為，蘇茜獨自一人在B市，如一葉浮萍一般無依無靠，也如浮萍一般隨隨便便。

    隻要他想，可以跟她一起做任何事，而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但是自己不一樣，他如果碰了自己，就要對自己一輩子負責。

    偏偏，除了程緩緩，他對哪個女人，都隻想玩玩，不想負責，更不想娶回家。

    不等話劇看完，周小涵就從放映廳出來了。

    “怎麽不看了？”

    卓然跟在她後頭出來：“話劇不精彩麽？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話劇麽？”

    “就是不想看了呢。”

    “為什麽？”

    周小涵停下來，回頭朝他眨眨眼睛：“你猜。”

    卓然笑笑：“女人心海底針，我怎麽可能猜得到？”

    周小涵一針見血的指出來：“你是懶得猜吧。”

    這倒是句大實話，卓然並不是對所有女人都這麽敷衍的。

    別人不知道，但周小涵可是親眼見識過，他是如何出盡百寶，討哄程緩緩開心的。就連她偶爾一個不愉快的眼神，他都能分析出幾十種原因來，然後一一去排除，去分析。

    所以她以前就說過，卓然要是能把對程緩緩的心思分出十分之一來用在學習上，他早就成了學霸了。

    後來，卓然獨自到美國讀書，遠離了程緩緩，像是六根清淨了一樣，倒是真的成了學霸了，不但靠考進了美國的名牌大學，還連續拿了好幾年的獎學金。

    沒有程緩緩在身邊的他，一直都是那個冷靜睿智的卓然。

    但是回到國內，成了程緩緩的老公和前夫，他有時候幼稚得像個三歲孩童。

    “我吃醋了”，周小涵大大方方的說：“你當著我的麵，用那種眼神去看其他的女人，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卓然笑笑：“不會吧？一個戲子的醋，也值得周大小姐去吃？”

    “我吃的不是蘇茜的醋，以為她隻是一個翻版而已。我吃的，分明是原版的醋！”

    能把吃醋說的這麽清麗脫俗，卻又坦坦蕩蕩的人，大約也就隻剩下周小涵了。

    然而，她並沒有資格吃這個醋。

    隻不過想起她以往對母親卓夫人的照顧，還有她在卓家事情上所耗費的心力，卓然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下去。

    出口傷人並不是個好習慣，尤其，他今天出來，是陪她看話劇的，而不是給她添堵的。

    還沒等走出話劇院的院子，身後，蘇茜已經追了上來。

    既然是無關緊要的群演，趁著換場的時候偷偷跑出來，自然也是無關緊要。

    她還沒來得及卸妝，身上依舊穿著那身民國風的學生服，兩條麻花辮被她甩到了腦後，一路小跑過來，喘籲籲的喚著他的名字：“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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