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程緩緩了。

    關於他們的重逢，卓然想過了千百種方式。

    或許她會衣著光鮮，意氣風發的出現在他麵前，也許她會很落魄很潦倒。

    甚至他還想過，或許，她的身邊還會跟著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

    就像是上一次的久別重逢一樣，她挽著老外的手，笑盈盈的跟他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而在他設想的所有情境中，自己都永遠是一個樣子，像是一個被裝在套子裏的人，永遠西裝革履……

    可是現在，程緩緩衣著考究，精神飽滿，他卻渾身酒味，成了一個醉鬼——還是一個正在墮落中的醉鬼！

    剛剛的那一幕，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她看見。

    但，卓然自己就已經覺得自慚形穢了，他連走上前去擁抱她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

    甚至，他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擔心自己身上的酒味，她會不喜歡……

    “呃……”卓然一時有些語塞：“那個，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半個月了”，程緩緩說。

    半個月，那似乎就是他去法國的那天。

    卓然忽然想到，那天在機場遇到蘇行止，難道他是去接緩緩的？

    “好了”，程緩緩說：“我要去的是春暉路的大明宮，你在這兒玩兒吧，我不打擾你了。”

    說著，她跟他擺擺手再見，然後往電梯那邊走去。

    卓然看著她的背影，正要開口叫住她，她卻已經回過頭來。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問：“你有話跟我說？”

    卓然笑了笑：“你回頭，是不是也意味著你也有話跟我說？”

    “你先說吧”，程緩緩落落大方的說。

    卓然推辭：“不，女士優先，你先說。”

    程緩緩笑了下：“好吧，我想跟你說的是，我的小白和皮特在你那裏怎麽樣？我現在回國，一個人，也不用帶著寶寶了，你什麽時候方便，把兩個小家夥還給我？或者，我上門去接也可以。”

    卓然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被凍住了。

    一年未見，她關心的不是他過得好不好，而是她的兩個寵物。

    一年前，她說，她該離開他了。

    原來，她口中的‘離開’，跟他以為的那個‘離開’，似乎是有點區別的。

    她所謂的‘離開’，或許是徹底放手，不再掛念的意思。

    而他卻以為，她隻是鬧鬧脾氣，去國外冷靜一段時間。

    她不想回到他身邊，甚至連他精心照顧了一年多的兩個小寵物都要帶走了。

    “都挺好的，有時間我給你送過去，或者你親自來接，都可以。”

    程緩緩點點頭：“那你呢？你剛剛要對我說什麽？”

    “沒什麽”，卓然微笑：“就是一句老掉牙的問候語，不聽也罷。”

    程緩緩笑了下，然後進了電梯。

    卓然看著她的背影，酒也跟著醒了一半，腳下踉蹌了下，靠在牆邊，怔怔的出神。

    皇甫泓從裏麵跟了出來，往電梯那邊看了看，問：“剛剛，那個女人，真的是你前妻？”

    卓然點了點頭：“嗯，她回來了。”

    “我知道她回來了，上次就在外麵看過她了。”

    卓然微微蹙眉：“你見過她？”

    皇甫泓點了點頭：“對，大約是上個周末吧，我在商場看到過她，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皇甫泓才繼續說：“她跟蘇行止在一起，在國貿那邊挑選首飾。”

    看了看卓然的神色，皇甫泓繼續說：“我還聽說，她在美國讀書和生活，動用過很多蘇行止的關係……”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就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一直都是蘇行止照顧她的。

    卓然怔忡半晌，忽然笑了：“有個人照顧她，其實也挺好的，總比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強。”

    雖然程緩緩絕大部分時間，對周邊的人和事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但是卓然知道，她其實很懼怕孤單。

    周末的時候，卓然沒有回老宅吃飯，在單位加班。

    之前在法國呆了兩周時間，公司裏擠壓了一堆的事兒，剛好趁著雙休日處理一下。

    工作做到一半兒，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現實是B市的號段。

    卓然猶豫了下，便接了起來：“喂？”

    耳邊是程緩緩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帶著幾分試探：“是卓然麽？我是程緩緩……”

    卓然哦了聲，問：“怎麽了？”

    “我……我在你家樓下”，程緩緩說：“你今天在家休息嗎？把小白和皮特給我送下來好不好？”

    卓然的呼吸微微一滯，隨後說：“我在公司，不過可以盡快趕回去。你上樓去等我把，拉斐爾在家。”

    程緩緩想了想，說：“那好吧。”

    掛下電話，卓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隨手鎖了辦公室的門，便開車準備回家。

    中午也是個小高峰，等卓然把車子開到公寓樓下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

    在他停車位的不遠處，程緩緩從一輛夏利車裏鑽了出來：“卓然……”

    卓然回頭看到她：“你怎麽沒上去？”

    “貿然打擾不好”，程緩緩說，語氣客氣又謙遜。

    “一起上去坐坐吧”，卓然提議。

    程緩緩這才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上樓。

    進門時，程緩緩看到他輸進去的入戶密碼，跟以往她在的時候一模一樣，是兩個人生日的總和。

    推開門，拉斐爾看到她，有些意外，‘太太’兩個字都到了嘴邊了，臨時又改了，也沒有叫‘程小姐’，而是說：

    “您來了，快請進來。”

    程緩緩莞爾一笑，換上拖鞋，進了她曾經的家裏。

    她的一貓一狗還記得曾經的主人，撒著歡兒的朝她跑過來。尤其是皮特，抱著她的小腿，輕輕啃食著她的牛仔褲。

    程緩緩蹲下來摸了摸它的狗頭，聲音柔柔的問：“小皮特，有沒有想我啊？”

    她摸著皮特油光水滑的皮毛，回頭看著卓然微笑：“你把它照顧得真好，比我照顧得更好。”

    卓然看著跟前的一人一狗，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都是拉斐爾的功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