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程徹隨父親上樓去了書房。

    “人查到了？”程應森坐下後問道。

    程徹站著回道：“是，幕後人是甘寧的養母薛青，薛青想要見見您。”

    “薛青？”程應森還真就不記得這個人。

    程徹於是解釋道：“薛青的哥哥是薛樹。”

    “薛樹！”這個程應森記得，不但記得，還印象深刻。

    說起這個薛樹，不僅程應森記得，若是去問肖雅，肖雅也應該不會忘記。

    遙想當年青春年少時，這個薛樹是肖雅的眾多追求者之一，而且是追求最熱烈的一個。後因追求不得，又遭遇薛家祖業破產，他便看破紅塵，出家為僧了。

    回首往事，程應森感慨萬千。“薛樹出家前還跟我打了一架，那揮拳的狠勁，可絲毫看不出他有看破紅塵的意思。後來聽說他出家了，我還以為他逃到山裏躲債去了，他是薛家第三代繼承人，薛家破產，他是內外交困，沒想到他這一去就沒回來，還真是甩鍋甩得徹底。”

    程徹倒沒查出還有這段曲折，“爸，那這個薛青，您是見還是不見？”

    “見見吧，對方處心積慮了這麽多年，總要做個了斷。”程應森不想把這個“毒瘤”留給兒孫，應該自己解決的，就一次性解決個徹底。

    “知道了，我確定好時間告訴您。”

    “這事別讓你媽知道，沒必要讓她費心。”程應森忽然叮囑一句。

    “是，知道！”程徹點頭答應。

    程應森和薛青的見麵安排在兩日後，地點依然是雙賽。

    隻不過這次的談話由室外轉移到了室內。雙賽春節期間休業，留守的除了智能機器人就是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

    豪華的休息大廳，中間的位置麵對麵坐著兩個人，一個精神矍鑠，一個眉目含情。

    保鏢左右兩隊，站在聽不清兩人談話的位置。

    程徹也來了，坐在門口的位置，今天林龍林凡罕見的同時現身，陪在總裁老大的左右。

    “四十年了，你還是那麽的精神。”薛青凝望程應森的眼神仿佛十六歲少女的模樣。

    落座之前，程應森的確沒有薛青這個人的記憶，但是當她坐下後，又說出這番話來，他才想起四十年前的那個瞬間。

    那日，他和薛樹在路邊的一個公園裏狠狠地打了一架，兩人都掛了彩，皮肉傷都不輕。架打完後，薛樹被薛家的司機架走了。程應森則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等著自己的車子來。

    這時，一打創可貼遞到了程應森的麵前。

    “給你，你現在需要去醫院。”那是一個胖胖的女生，個子不高，臉很圓。

    “謝謝！”程應森出聲向女生道了謝，但卻沒有伸手去接那打創可貼。

    胖女生沒走，而是站在程應森麵前問道：“我哥很愛肖雅，他喜歡她的漂亮，那你又喜歡肖雅什麽？”

    程應森複又抬起頭來，看向這個問出好奇問題的奇怪女生。“對我來說，沒有人比她更好。”

    “哪個方麵？”

    “任何方麵。”

    胖女生聽後笑道：“你是見的女人太少了。我叫薛青，以後再見！”

    這就是四十年前，薛青親見程應森的一幕，對程應森來說，這一幕一晃而過，很快消逝在了歲月的長河裏。

    而對薛青來說，這一幕剛剛開始，開始她對程應森的迷戀。就像一個狂熱的粉絲，默默喜歡她心目中的偶像，她想方設法的搜集有關程應森的所有信息。他結婚、生子、事業有成，她創業、移民、孤獨一人。

    “有時候覺得人生真不公平，你娶了肖雅，幸福地過了大半輩子。我哥哥追求不成，在深山裏成了老僧。如果當年他娶了肖雅，是不是大家的命運就不一樣了？”這是薛青心頭幾十年的疑問，她經常在心底裏問自己，但是答案從未令自己滿意過。

    命這種東西，你信了它就是認了人生的苦，你若不信它，又覺掙紮無望。左右都是痛苦，無解。

    “人生沒有假設，沒人能活在假設裏。你哥哥為什麽出家，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過得好與不好，也隻有他自己清楚。”在程應森看來，薛樹當年的出家或許是保命的選擇，畢竟當年和他一樣境遇的人，在巨大的壓力麵前，沒有一個活了下來。

    錢是什麽？利弊兩麵。利，可以助人升官發財，弊，可以致人陷入地獄。所以在金錢麵前，挺住的人是富翁，倒下的人是亡者和囚徒。破產如山倒，被壓倒又站起來的，少之又少。

    “這兩年，我去山裏看過他兩次，他每次都會問起肖雅，或許在他心裏，還是四十年前的自己。”薛青從身旁的手包裏掏出香煙和火機。“我可以抽一支嗎？”

    程應森道：“隨意。”

    於是，薛青給自己點了支煙。

    程家的保鏢見了，其中兩人默默走上前來，在薛青的身後不動聲色地轉了一圈，然後兩人微微朝程應森點了點頭，轉身又走回了原來的位置。

    薛青沒有回頭，也知道剛剛有人靠近，揚唇笑道：“你的保鏢很敬業，我就請不到這麽出色又負責的人。放心，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

    “那為什麽要製造一個甘宇出來？”程應森直接問道。

    薛青吸了兩口煙道：“怎麽說呢，可能是希望跟命運爭一爭吧。糟糕的是，甘宇的腦子不太好使，不然的話，他會有遠大的前途。擁有財富、擁有幸福、擁有社會地位，擁有和他的臉匹配的一切。你兒子很出色，我是想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孩子。可惜選錯了人，導致了失敗的結果。”

    程應森聽到這裏，第一次體會到一個人的瘋狂有多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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