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青淵的愛是詩意，隻要有愛的感覺和歡愉就可以縱情享樂，肆無忌憚，無論什麽原因一旦決定不愛了，也可以幹脆利落的結束，不負責不牽絆。

    而徐靈昭的愛是藝術，當愛情趨於平淡仍然能夠延續愛意，我愛你，所以我需要你，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所有，甚至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去愛你。

    他們都能明白，這是他們本質上的不同，但他們彼此的處理方式還是依照了自己的邏輯，她不想繼續糾纏，但他不肯放手，甚至想改變她。

    宋嘉禾站在拐角，看著滿眼憐惜和心疼的徐靈昭把榮青淵抱在懷裏，他就已經明白，自己這十年的念想已經終結了，這十年，小淵是他一個人的小淵，應該心滿意足才對。

    徐靈昭餘光見拐角處的陰影閃離，才把榮青淵放開，“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不要再逼我了。”榮青淵搖頭皺了皺眉，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像是累極了，靠著門緩緩蹲下坐在地上，長長的歎了口氣，“也不要再來找我了，從我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清醒了。”

    “身份？”徐靈昭眼神瞬間暗了下來。

    “我這輩子都拿不到去往你那個世界的通行證，徐靈昭，我沒想過這輩子還可以遇見一個人……”榮青淵低著頭，像是無奈又像是自嘲的一笑，既高興又有些落寞地說，“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清清白白。我不會跟父親和哥哥回意大利，不會做那些讓人想起來膽寒的事，我什麽都不做，就等那個人來。”

    徐靈昭聽懂了，心痛的要撕裂，“小淵，你被過去壓著，再這樣下去會出事，我不在乎以前的你是什麽樣子，我隻要你，現在和以後。”

    榮青淵眼裏含著淚看他笑，卻怎麽都不肯讓眼淚掉下來，“我承認，是你讓我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件很快樂的事，真的，我很高興。”

    徐靈昭眼眶也紅了。

    “但是，”她頓了一下，“可惜我沒有早一點認識你。”

    徐靈昭緩緩蹲下身，握著她的肩膀，“小淵，你陷在過去裏躲起來就永遠看不到外麵的世界，你那裏已經沒有路了，你到我這裏來，我在這。”

    榮青淵撫開他的手，輕聲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徐靈昭嚇了一跳，臉色一時難看到極點。

    “沒有，別這麽驚訝，我沒有人格分裂。”榮青淵擺擺手，漸漸斂了笑容，眼裏的迷茫和不安清晰可見，“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命在我這種人眼裏連克重都沒有，這真是我聽過最精彩也是最精準的評價。靈昭，我也曾經殺人如麻，後遺症是現在一閉眼就做噩夢。”

    徐靈昭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說明，“那不是你的本意，你隻是生病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生病？你是說我瘋了？”榮青淵臉冷了一瞬，腦子開始有些混亂，“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了，那段時間的事情我記不起來，後來有人給我寄匿名照片，我才知道。”她臉色慘白，“原來我是那樣，像地獄來的。”

    徐靈昭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伸手想要抱住她，可她卻一下躲開了，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你幹什麽？”

    徐靈昭一愣，“小淵……”

    “我沒事。我隻是恨，恨我自己一直失控。”榮青淵說著直搖頭，“一點時間就好，我們忘掉彼此。”

    “不可能！”

    “如果我願意，我很快就會忘掉你。”

    徐靈昭瞳孔一縮，“你想把我從記憶裏抹去？永遠記著宋嘉禾？”

    榮青淵猛地抬起頭，眼神冷到零下，“不準你用這種語氣提起嘉禾。”

    這個眼神刺的徐靈昭眉頭緊簇，緊繃著嘴角，“是，他毫無原則的照顧你愛你寵你了十幾年，你說什麽是什麽，誰敢碰你一根手指就得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有理由這麽說，你可以不許別人提起。

    你還有一個不介意替你多背點人命的哥，這麽多年你身邊不僅你哥的人跟著，宋嘉禾的人也跟著，你都沒發現吧，他們兩個還真是不謀而合。”

    榮青淵麵無表情，聲音也冷了，“徐靈昭，你夠了嗎？我不準你用這種語氣提起我哥和嘉禾。”

    “不夠，遠遠不夠！”徐靈昭眼神亂的一塌糊塗，口不擇言，“你那個寵你愛你更甚宋嘉禾的哥哥，他對你絕不止兄妹之間的感情，榮教授能那麽順利的把你從他身邊帶走，想讓你高興隻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而最大的原因是他必須讓你離開一段時間，不然他不知道麵對自己，也不知道怎麽麵對你，LancelotHecate。”

    榮青淵愣了一下，突然笑出聲，像是遇到了什麽值得開懷大笑的事，眼淚都笑了出來，“原來你真的什麽都知道，驚訝還是憤怒？”

    她笑夠了皺起眉頭冷眼看他，“沒錯，徐靈昭，你真犀利，我不得不相信你什麽本事都有，那我也求你放過我，我就是過街老鼠，我生來就是黑色的，即使我僥幸能活夠一輩子也應該在黑暗裏老老實實呆著，我無力走出來也不想出來，是你突然闖進來讓我看見了光，讓我每天困惑不安現狀，讓我的人生偏離軌道模棱兩可左右為難！”

    “你不用說這些話來刺激我，我一個字都不會聽。”

    “嗬，真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嗎？”榮青淵從地上爬起來，腦子裏一片混沌身體跟著搖搖晃晃，她扶住吸煙室的門，一字一句地說，“徐靈昭，我恨你。”

    徐靈昭指尖發抖，抓過她傾身吻了上去，榮青淵拚命的掙紮，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推開他，抬手要打，這一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怎麽？下不去手？不是恨我嗎？”

    榮青淵收回手，閉上眼睛深呼吸，不僅腦子混亂連眼前事物的清晰度也開始下降，她甩了甩頭再睜開眼冷靜了一些，“抱歉，讓你看了那麽多不怎麽好的事情，我不想現在的生活有什麽改變，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口是心非。”徐靈昭直視她的眼睛，尖銳的毫不留情，“如果真的不想改變就應該留在你哥身邊，你根本不擔心，他在你的事情上永遠頭腦清醒。”

    榮青淵嗤笑，“這裏有宋嘉禾，嘉禾在這我為什麽要走？”

    “是，他願意為你死，上次差點直接成骨灰，上一次更慘烈，生不如死，他可以做到這樣，但他不說愛你，你覺得自己欠他太多，所以你不計較他的身份？”

    “生不如死……”這四個字像釘子一樣，狠狠釘進榮清淵的腦子，突然之間頭痛的像要炸開，她一下捂住頭倒在了地上，大理石透出森冷的寒意，透過皮膚直抵人心。

    徐靈昭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張了張口，聲音也啞了，“小淵，我知道你和宋嘉禾有十年，我比不過，我也明白你心裏過不去的都是什麽，如果我願意用命換呢？”

    換你走出黑暗的勇氣，換你半生自由，換你一世銘記。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什麽人值得用命去愛？根本沒有，但他認定了，這一輩子隻為了這一個人，就這一次，不顧一切傾其所有，在所不惜。

    黃音書和汪綠薇尋著榮青淵過來，眼看徐靈昭一身頹廢，失魂落魄，榮青淵躺在地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兩人都是一驚，趕緊跑過來。

    汪綠薇拽起榮青淵抱在懷裏，黃音書一把扯開徐靈昭，眉目深冷，“徐靈昭，我說過你敢傷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徐靈昭被扯得後退一步，眼睛從榮青淵身上移開看向她，神色晦暗，“怎麽？你現在有這個本事？”

    黃音書脊背挺直，隱隱的氣勢全開，像一個戰士，“有還是沒有，你想試試？”

    徐靈昭玩味地笑了一下，“你這麽護著她，可惜你在她那，一樣連一句真話都聽不到。”

    汪綠薇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心深蹙。

    黃音書盯著他，“這重要？”

    徐靈昭微微挑眉，“等什麽時候你也成了她槍下的鬼魂，就知道這重要還是不重要。”

    何彧年悠閑的像逛街似的走了過來，麵帶微笑一身清澈的甜意，慣常閑散的聲音，故作驚訝道，“這是唱的哪出？”說完目不斜視地朝榮青淵走過去，從汪綠薇手裏把她接過，抱起來就走，忽又停下，側頭看看著汪綠薇，微笑說，“你是薇薇？薇薇啊，麻煩你幫忙叫個醫生過來。”

    “好。”汪綠薇立刻應聲撥電話。

    徐靈昭看何彧年帶榮青淵走，立刻要跟過去，黃音書側身後退一步，抄手擋住去路，“一點後路都不想給自己留嗎？”

    徐靈昭停住，兩人目光相接，頓時劍拔弩張。

    榮青淵在何彧年的懷裏，眼神漸漸渙散，沒有了焦距，呆呆的望著虛空，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對周圍的一切也好像失去了感知。

    何彧年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隨即出門去接醫生，汪綠薇在旁邊守著她，握著她的手，心急如焚。

    5分鍾之後，宋嘉禾到了，醫生跟何彧年也進門，把榮青淵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出去柔聲說道，“病人現在這種狀態是受了刺激之後的應激反應，她潛意識裏不想接收外界的訊息，所以感官主動關閉，感受不到你們，這種逃避、閃躲、拒絕的心態，可能是有什麽事或者某種情緒調節的不好，長期自我壓抑、封閉造成的，她縮回自己的殼裏，呆在自己的世界裏才會感覺安全，如果她之前精神或者心理出現過問題，建議繼續治療。”

    何彧年輕抿了一下嘴唇，拍了拍宋嘉禾的肩膀，把醫生送走了。

    宋嘉禾守著榮青淵，寸步不離，汪綠薇留了一小會兒也出去了，宋嘉禾關了房間的燈，打開床頭的小燈，調暗，看著她的臉，輕聲叫她，“小淵。”

    榮青淵半闔著眼睛，像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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