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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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有些心神不寧的。

    因為偶遇的不合理,她特意跟尚小苔交代過,一切與顧氏集團有關的項目,全部撤出,避免與顧氏的生意衝突,規避了一切有可能遇上的場合,可避開了生意場合,卻迎來了私人空間,比如妖姐約了涉黑的客戶需要梵音撐場子的,梵音是臨時起意去的,然而,還是在酒店的走廊裏與顧名城迎麵遇個正著,她錯愕,他皺眉。

    她不會認為是顧名城製造的偶遇,而她更不可能往槍口上撞,那麽這些偶遇,是天意,還是人為的安排。

    若是天意,她認。

    若是人為導致,那麽目的是什麽,又是怎麽環環相扣掐準了時間和地點,打通關節促成這一切的,若真是這樣,那人要有怎樣神通廣大的本領才可以做到如此天衣無縫的算計。

    接到一通陌生電話是秋日的夜晚,變聲器裏詭異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分不清男女,那人聲稱握有溫颯寒的致命把柄,邀請她麵談。

    梵音不為所動。

    電話裏的那人似乎對所有人了如指掌,它嘿嘿一笑,“難道你不想知道溫颯寒和顧名城十六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麽嗎?”

    梵音依舊不為所動,“我會查,無需你告知,你是誰,有什麽目的。”

    電話那邊忽然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是鐵娘子,那你母親臨終遺照,你應該感興趣吧,如果不感興趣,就別怪我把她散播出去,她是被溫颯寒逼死的,這個故事如果流傳來開,是不是又是一場大戲。”

    梵音臉色兀的一白,驚駭憤怒的微微發抖,“你究竟是誰!為什麽會有我母親的照片!死者為大,生者的恩怨,何必驚擾一個故去的人!”

    電話那頭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鬆動,不回答,隻告訴了她約定地點和見麵時間。

    她拿了把消音槍如約而至約定地點,江南會所十二樓的VIP招待室,按照房號推開門,靜謐的房間裏乍一看沒有人,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這是個套間,外間是小型豪華洽談室,往裏則是臥室。

    梵音屏息斂氣環視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定在臥室方向,落地窗前的陽台上,那裏長身而立一個人,而那人,聽著動靜回身看她。

    待看清他的臉,梵音心頭一驚,頓時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腳底板直衝腦門,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質疑,但很快否定了那個可怕的想法,不可能是他策劃的!

    她忽然轉身往外跑。

    “咣當”一聲,身後的門被人從外麵鎖死,無論怎麽擰都擰不開,果然這又是一個陷阱和陰謀!

    梵音下意識回身,不知該怎麽解釋這一切。

    顧名城站在陽台處,窗前的白色帷幔被秋風吹的落落翻飛,他戴了黑色的棒球帽,容顏籠在夜色的朦朧中,有種深不可測的深重感,俊朗如神祗,卻遙不可及。

    看到梵音的那一刻,他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氣息瞬間冷寒。

    梵音微喘了一口氣,急說,“不是我叫你來的!我也是被人叫來的!”她急忙解釋,“你也是被人叫來的對不對!”

    顧名城沒說話。

    梵音說,“有個神秘電話。”她趕緊拿出手機,念出電話號,“這人說有我感興趣的事情,約我前來!”

    顧名城拿出電話,似是在核對號碼,確認不是同一個號碼,但應該是同一個人,他冷眉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梵音猜他一定是打電話叫人來開門,她也急忙播出一通電話,才發現信號是“無”,信號竟然被屏蔽了!

    那種心神不寧的陰謀感再次席上心頭,她看著顧名城放下了手機,便知他的手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沒有信號。

    這洽談室是專門服務名流們談事情的,隔音效果極好,無論怎麽拍門都沒有用,這裏是十二樓,就算向外喊話,周圍全都是隔音效果極好的套間,除非有人正在露天陽台上,於是她從另一邊繞道陽台的另一側,推開窗戶向外喊了幾聲,回應她的,隻有呼嘯的風聲。

    套間與套間之間,並沒有銜接點,窗戶的開口很高,隻能踮起腳尖向外看去,秋日的夜晚很冷,到了晚上基本都門窗緊閉,她向外呼了很多聲,半點回應也沒有。

    肆虐的秋風消除了她大半的聲音。

    放棄了這個法子,她奔回房間,想要進臥室去床頭打座機,可是顧名城站在那邊的落地窗前,梵音在洽談室站了會兒,還是硬著頭皮,小跑進了臥室向一樓的服務台打電話,座機忙音,無法打通。

    她很快出了臥室,站在門口的位置,說,“我懷疑有人故意操縱的這一切,誘導我們碰麵,生活安排和工作環節上一定有紕漏……”

    不等她說完,顧名城淡淡打斷她,“我知道。”

    梵音的話語戛然而止,一句他知道,便堵去了梵音所有的後話,仿佛他不想聽到她的聲音,所以言簡意賅的結束了她倉惶的解釋。

    這應該是自烏鎮之別,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吧,我知道。

    聲音依舊是清冽冷靜的,隻是不再摻雜著濃烈的厭棄和嫌惡,如同他瞬息收斂的所有情緒,那些隱藏在洶湧暗流之下的情緒隨著眼睛的複明,盡數斂進了體內,別離、怨憎、愛恨、得失,曾經崩壞的心緒再不肯表露分毫,因為這雙清明睿智的眼睛看到的便是篤定。

    所以波瀾不驚。

    房間內突兀的沉默下來,梵音站在門口,顧名城站在落地窗前的陽台上,隔著很遠的距離,這個方向,兩人是互相能看到對方的,梵音本能的換了地方,來到洽談室靠左側的沙發上坐下,這個位置避開了彼此的視角,她便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很窒息的靜謐,空氣似乎都是膠著的凝固,能滴下墨汁來,仿佛回到了那讓人無休止的折磨中,憤恨,低吼,糾纏,撕扯,無盡的暴風雨,無盡的長夜,不見天日的蹉跎,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人性的善惡,體現的淋漓盡致。

    那種對抗和糾纏,深深的撞擊著心髒,刺激著情緒起伏,身上莫名的滲起細密的汗珠,她本能的連呼吸都輕了下去,盡量減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像是一件凝固的擺設和家具,沒有絲毫聲響。

    就像那些年,她打著地鋪蜷縮在他房間的角落裏,方便隨時照看他,總是悄無聲息,卻又如驚弓之鳥,被他的夢魘驚擾,被他的病發驚醒,總是像一個戰士,隨時做好了奔赴戰場的準備。

    害怕他犯病,害怕他崩潰痛苦,害怕他疼的全身顫抖卻一聲不吭,甚至害怕他突然就沒了,她有那麽多那麽多害怕的事情,如同此刻,那種熟悉的害怕恐懼感蔓延在周身,讓細密的汗珠打濕了衣衫,她忽然意識到房間內沒有開燈,漆黑一片,隻有落地窗外的光影灑落進來,許是之前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忽略了洽談室和臥室都是熄燈的狀態,她起身想要開燈。

    手按在按鈕上的一瞬間,便又縮了回去,既然是他先來的,沒有開燈,自是有他的道理,沉默一瞬,她便又悄無聲息的坐回了角落的沙發裏。

    長夜這麽難熬,每分每秒都是滾燙窒息的,空氣仿佛熬出了水,時間仿佛蹉跎成了渣,她僵坐很久,聽不到顧名城的動靜,他亦是無聲無息的。

    不知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隱約聽見鎖孔傳來“啪嗒”一聲,似乎有人從外麵打開了門,梵音支著頭歪在沙發一側,整個人打瞌睡點了一下頭,猛然驚醒,迷惘的環顧了一圈,看向門口的方向。

    門不知是何時打開的,又是被誰打開的,洞開的門口湧入清淡的暖氣。

    梵音忽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位置,她下意識往落地窗的方向看了眼,顧名城已經離開了。

    梵音凝神,徑直來到一樓前台,詢問是誰開的1201的門。

    前台小姐皆表示門鎖隻有客戶能打開,他們無權在客戶入住時開門。

    梵音說,“幫我調取走廊裏的監控。”

    前台小姐尷尬的說,“不好意思頌小姐,監控係統昨天出了點問題,處於停用狀態……”

    梵音麵皮一緊,很顯然有人故意引她和顧名城前來,趁她不備鎖門,第二日開門。

    目的就是將兩人困住一夜。

    那麽接下來的戲碼,會不會滿天她和顧名城的緋聞?梵音回到公司便給各大媒體聯係,開始龐大的公關預案,然而所有的媒體都表示顧先生已經吩咐過了,不會報道任何關於與您有關的緋聞。

    梵音噤聲,顧名城的動作,永遠比她要快一步。

    不知道暗中敵人的目的是什麽,她高度繃緊了那根警惕的弦,大黃越來越躁動不安,以至於尚小苔不敢單獨回家,隔三差五的去殷睿那裏蹭吃蹭喝,沒有梵音的監護,尚小苔像是撒了歡的野馬玩瘋了。

    梵音唯恐她出什麽岔子,把她叫回了身邊,收斂了所有的鋒芒,杜絕一切有可能發生的隱患,這平靜的表象,像是大江東去的濤,全無異常,期間,溫颯寒托人送了一份禮物。

    範衛把禮物帶去了梵音的公司,“溫總說,這種東西您也有,就不要羨慕別人。”

    梵音不收。

    範衛說,“目前為止,世上僅此一顆,這是溫總廢了很大的精力競來的,為此他還專程去了一趟南非比勒陀利亞的一個礦山,後期鑒定加工也廢了不少時日,您若不收,溫總便親自上門來送。”

    範衛放下東西離開。

    公司格子間裏的員工皆是翹首一盼,想要看看溫颯寒送了什麽好東西給梵音。

    梵音淡淡看著那精美的鎏金紫盒,打開盒子看了眼,瞬間怔住了。

    那是一枚足量碩大的橢圓形鮮彩藍鑽鑽戒,究竟值多少錢她不得而知,隻知道藍鑽是非常罕見的,也很昂貴,曾經香港蘇富比擁有私人珍藏的1010克拉內部無瑕橢圓形鮮彩藍鑽"迪比爾斯千禧瑰寶4",估價約合人民幣195億至227億,乃拍賣史上最大橢圓形鮮彩藍鑽。

    而這枚藍鑽,遠遠超過了10克拉。

    內部無瑕,光感度絕佳,手工藝加工簡約大氣,鑲在一枚鉑金戒指上,奢華流轉,如浩瀚的星辰大海凝聚在指間,有讓人怦然心動的神秘儀式感,是他喜歡的,憂鬱卻尊貴的藍調。

    這世間女子,抵不住兩樣東西:1、心愛的男人送的玫瑰花。2、世間獨此一顆耀眼如星讓千萬人豔羨的婚戒。

    他曆來是高調的,唯有這枚鑽戒,如此低調的送了來。

    梵音凝神看了許久,似乎在思索他為什麽會突然送這個來,想了很久,忽然想起那日嘉穎在她麵前頻繁露出鑽戒的一幕,當時梵音的目光在那枚鑽戒上流連過片刻,想來,溫颯寒應該是記下了。

    他其實是一個很敏感細膩的人。

    尚小苔看呆了,不僅如此,辦公室門口聚集的姑娘們都看直了眼睛,藍鑽……居然是藍鑽……還這麽一大顆……這要多少克拉啊,價值連城了都……

    梵音蓋上盒子。

    尚小苔結結巴巴的說,“徒弟……你要嗎?”

    梵音沉思一瞬,“先放著吧。”

    尚小苔更驚訝了,她徒弟居然收了!居!然!收!了!

    尚小苔說,“你不是討厭他嗎?為什麽要收他的東西呀?”

    梵音淡淡說,“總有用處的。”

    為了防止日益浮躁的大黃咬人,梵音給它戴上了箍嘴的口罩,她辭去了所有的應酬,除了上班便是回家,並提醒妖姐,皇後暫停所有打法律擦邊球的業務,鍾奎現在國外,暫停與鍾奎一夥所有的情報接洽,她甚至切斷了與警方的聯係,無視殷睿一切指示和消息。

    將狐狸尾巴徹徹底底的收了起來,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躲在暗中促成這一切的人,無外乎想利用她和顧名城大作文章,她不能給敵人任何可趁之機。

    難得的休息日,她辭去了林寶麗的邀約,在家打掃衛生,將衣服褥子都清洗了一番,以此來減壓,原本打算讓尚小苔幫忙纏綁一下陽台上被大黃咬壞的鐵絲網,尚小苔說與朋友約好了打羽毛球,回來再做。

    梵音說,“這些日子要放警惕些,盡量少外出。”

    尚小苔大咧咧的說,“知道啦,我這麽厲害,誰能降得住我!”不等梵音說話,她便背著包一溜煙兒沒了影子。

    擔驚受怕了多日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想過一萬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做了一萬種應對的策略,甚至列出了一萬種抗風險的預案,唯獨沒有料到一件事。

    溫祈出事了。

    接到妖姐電話時,梵音正將甩開的被單往陽台上掛,電話響起,她擦了擦手接聽。

    妖姐著急的聲音傳來,“音兒,你聽說沒,溫颯寒的弟弟,溫祈出事了。”

    梵音心裏咯噔一聲,問,“出了什麽事。”

    妖姐說,“出車禍了,被一輛小轎車給碾了,當場就不行了。”

    梵音隻覺得吊起多日的心,直直的直直的沉入了穀底,強烈的不好預感席上心頭,她扶著晾衣架穩住了發軟的雙腿,顫著聲音說,“小……小苔呢?”

    妖姐說,“尚小苔也在現場!她沒事!我已經叫人把她帶回來了!”

    梵音的手機瞬間掉在了地板上。

    “喂……喂……音兒,你在聽嗎?”妖姐焦急。

    梵音粗重的喘息了一瞬,眼神劇烈晃動,腦中高速運轉,她吸了一氣,飛快撿起電話,“把小苔帶回來,立刻把她帶回我身邊,撇清關係!”

    “收到!”

    該來的,總會來,害怕了這麽多日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比她想象中的更凶險猛烈,觸目驚心,毫不留情。

    溫家最小的兒子,溫老爺子的心頭寶,老來得子寵上天,小姨太唐鈴的獨子。為了跟溫颯寒的拉近關係,又或許為了規避家族中的明爭暗鬥,溫家人將溫祈這個寶貝疙瘩送去了溫颯寒身邊,以為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如今,溫祈出事。

    溫家的天,塌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