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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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定定地望著殷睿沒有言語,在殷睿說出這句話地時候,她很肯定的在心裏做出了否定,紀寒不是溫颯寒。

    絕對不是。

    從生命飽滿的火山口迸發的渴望和激情便這樣撞擊上了冰冷的山川,撞碎了一地的希望,生活全無半點星光,梵音定定地望了殷睿,眼淚氤氳在眼底,想要說什麽,張了張口,什麽都沒有說。

    若是以前,她定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他,紀寒,不是溫颯寒。

    那個人,不是他。

    可是現在,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心間,臉色愈發的寡淡。

    殷睿說,“小頌,你好不容易全身而退,不要再攙和他的事情,包庇罪犯,是犯法的。”他將那條警員帶回來的發帶放在桌子上。

    梵音無力地笑了聲,說,“擅自在我身上放監控設備,犯法嗎?”

    殷睿說,“我在辦公。”

    “陶夕被人玩弄活埋,犯法嗎?”她問。

    殷睿說,“犯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周炳嶸登報翻案,所以那些人一個也沒逃掉。”

    “沈嘉穎開車撞人,犯法嗎?”她問。

    殷睿低聲,“犯法,所以她被關了小半年,量刑這種事情,要交給公檢法,我們隻負責查明真相,將真相遞交給上麵,怎麽裁定量刑,是我不能決定的,就像你的案子,若說你有沒有罪?你有。但是我能不能抓你?不能,上麵不會給我簽發逮捕證,我便無權抓你。”

    “逮捕證這個東西,需要檢察院、法院批準《逮捕通知書》,公安根據該通知書簽發逮捕證,我們才有權力對嫌疑人進行抓捕。看似簡單的一個小東西,需要橫跨三個部門進行工作銜接,任何一個環節不予通過,便無法成立。你和沈嘉穎的案子,卡了不止一個關口。”

    權勢是可以壓天的。

    其實是不需要解釋的,可是那條藍色的發帶被窗外溫熱的風吹拂的輕輕晃動,如同她被風輕輕吹起的長發,像是微微動蕩的心,他不是喜歡解釋的人,可是忍不住想要澄清,殷睿慢慢解釋,可是無論怎麽解釋,都透著一絲蒼白。

    如同剛進FBI那些年,如同親眼看到女朋友被du梟淩虐致死,如同真相擺在那裏,卻沒辦法將那些惡貫滿盈的人繩之以法。

    多少人藏匿證據遊走在灰色地帶,挑戰公檢法的威嚴。

    看著他們囂張,放肆,跋扈的嘴臉。

    無能為力的憤怒和不甘,曾經吞噬過他的心,讓那扇心門關鎖在另一扇世界的背後。

    所以拚命的辦案,竭盡所能的做案子,能抓多少進去是多少。

    正義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這是僅剩的堅持下去的唯一的信仰。

    梵音定定望著他,對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

    “小頌。”殷睿喚她。

    梵音扶著門框回頭,依舊那麽專注的看著他那張臉,真的很像啊,這張臉,跟大拿神似神似的,所以總會在他麵前自然而然的打開心扉,願意跟他喝喝小酒,侃侃閑話,二三言語,閑來視頻。

    終究不是他。

    他沒有繁花,沒有陽光,沒有單車,沒有粗糙的彩虹,沒有烈酒和故事。

    是兩個世界的人。

    說不難過是假的,梵音緩緩解開了他在她掌心綁的紗布,將紗布放在桌邊,唇角微沉,“謝謝。”

    她轉身離開。

    殷睿唇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起身,他獨坐了許久,緩緩抬眸看著桌上的發帶,攥進了掌心。

    梵音今天一不小心便又上了微博頭條,尚小苔炸開了鍋,妖姐第一時間通過關係找到了梵音,兩人在警局外等她。

    梵音看見妖姐和尚小苔的那一刻,微微怔了怔,半晌微微一笑說,“你們怎麽來這裏了?”

    妖姐和尚小苔都細細看著她的臉,想要分辨這張臉是悲傷的還是歡喜的,背著顧名城偷偷跟那個姓紀的玩車震,還玩上了熱搜,如果讓顧名城知道了,那還得了?

    梵音瞧著她們如臨大敵的樣子,笑說,“我沒事,局子裏錄個口供呢,走,今晚兒我請客,好久沒有去長安街擼串了,咱們擼串去!”

    梵音攬著妖姐和尚笑苔的肩膀笑笑的上了出租車。

    妖姐和尚小苔互相看了眼,難道這傻姑娘跟那個姓紀的對上眼了?

    關鍵是那個姓紀的從天而降,啥消息都沒有,也不了解為人啊,就這麽搞上了?

    也行,至少不會悲悲戚戚的沉浸在過去走不出來。

    妖姐和尚小苔默契的噤聲,陪著梵音擼串。

    長安街還是那個長安複古小吃街,三人坐在露天的關東煮前,到處都是燒烤的白煙,梵音今晚的興致很高,醫生讓忌口的東西,一樣不落的全吃了,最辣的辣椒,最烈的白酒,最爽口的小菜。

    許是被她的情緒影響,妖姐和尚小苔的興致特別高昂,精神亢奮,踩著椅子上掄著酒瓶子豎酒。

    若是拚酒,誰都不是梵音的對手,想當初,她能和胡大拿一口飯不吃,光喝酒喝一夜,喝的她滿大街找地方小便,喝的胡大拿對著牆壁就開始撒尿。

    她大笑著將妖姐和尚小苔喝了個爛醉,直到兩人歪倒在桌子下麵,梵音還在喝,喝的是開心啊,人生短短幾十年光景,為什麽不開心啊,苦也就苦一陣子,哪有苦一輩子的啊,所以要開心啊。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沒有忘不掉的人,短短幾十年光景呢,不好好活著,可不是白走了一遭麽!

    要開心的。

    就像是胡大拿說的,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過最肆意妄為的人生,想那麽多幹嘛啊。

    她抱著酒瓶子趴在桌邊自言自語,樂嗬嗬的傻笑,笑著笑著,便哭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黯淡成了一張悲傷的臉,微微癟著嘴,像是一個走丟了被遺忘的孩子,癟著癟著,眼淚撲簌簌的掉落,抱著酒瓶子開始哭。

    不是他,他沒有回來,他不回來。

    似是終於接受了他永遠留在了那座高牆之後的事實,她抱著酒瓶子蜷縮在桌子上痛哭失聲,他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兩人相識於算計,相愛於算計,分離於算計。

    謀她,謀他,謀來謀去,不過一場空罷。

    一切都來不及罷。

    這炎熱的夏季,燒烤味兒,關東煮充斥的古巷裏,她坐在屋簷下,抱著酒瓶子將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都隨著眼淚揮發出去,哭的肩頭攢動,泣不成聲。

    酒瓶子裏的酒還在汩汩的流出,倒了滿桌子的酒水,她全然不曾察覺,臉上的黏濕不知是淚是酒。

    恍惚的悲戚中,仿佛將一件衣服兜頭蓋了下來,那衣服很大,將她整個人覆蓋,有人擦去了她臉上的淚,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般,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抱在了懷裏,淚眼朦朧的顫顫抬頭看他,“他不回來……”

    她悲傷望著他落淚,“他不回來……”

    那人的臉籠罩在如星子般的霓虹裏,燈紅酒綠的斑斕,逆光,他的身後,是一整條街的大紅燈籠,籠罩在燒烤的白煙裏。他像是鑲嵌在了一副抽象畫裏,意境渺遠深深。

    無論如何都看不清麵龐,可是的掌心那麽溫暖,他的坐姿那麽端正,坐在她的對麵,似是嚴正以待的望著她。

    拿著紙替她擦去了臉上的狼藉,他微微抿著唇,安靜的聽完她的哭訴,聽完她的謾罵,她這些年的辛苦,她的無助。

    大抵是她撐不住了,他背著她回家,他曾經在這條巷子裏經過了人生中很多個第一次。

    梵音躲在覆蓋著她的衣服裏,習慣性的環住了他的脖子,像是無數個爛醉的夜晚,大拿獎她撿回家那般,越是抱緊了他,便越是哭,將大拿的名字,媽媽的名字全都喚了一遍。

    將溫颯寒,顧名城,通通罵了一遍。

    走過長長的大紅燈籠,青石板巷子,紙醉金迷的長街,將她背回了家,他有她家裏的鑰匙,把她送上了床。

    期間她吐了好多次,他拿過盆子放在她的床邊,擦幹淨了她身上的汙漬,替她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抬手看了眼手表,時間來得及,他便起身去了廚房,在冰箱裏找到了蜂蜜,為她倒了杯蜂蜜水,喂她喝下。

    後半夜她睡的安生了,他在床前站了許久,撥了一通電話出去,讓人把華妖妖和尚小苔送回來,然後離開。

    第二日醒來,三人究竟是怎麽回家的,誰也記不清了,大概是習慣了,三人也沒有太多的追究,梵音洗了澡,換了身衣服,總覺得身上有股子很濃重的煙味兒,從頭發上到身上都是的。

    像是被充斥著煙味兒的東西包裹了一夜,連腦袋都沒有放過。

    難道她昨晚抽煙了?

    三人半早上還未折騰完,殷睿的電話便打了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各種檢查結果出來了,紀寒……不是溫颯寒。”

    對於殷睿來說,這是不可能存在的結果,可是事實證明,紀寒,真的不是溫颯寒。

    無論他找誰做鑒定,無論去哪裏做檢查,無論找哪個心腹,甚至是憑著醫學常識親自動手觀察檢查報告的數據,全程盯梢,結果都是一樣的。

    紀寒,不是溫颯寒。

    年紀,身高,長相,血型,DNA,指紋,都不是溫颯寒。

    審問他,“為什麽要撞沈嘉穎。”

    紀寒笑,“刹車壞了,她運氣不好。”

    審問他,“為什麽要糾纏頌梵音。”

    紀寒勾唇,“漂亮女人誰都想要,男歡女愛你們也管?”

    拍案審問他,“為什麽要承認自己是溫颯寒。”

    紀寒笑的分外譏梟,“追女人的套路啊,聽溫天景說那女人以前是他弟弟的情婦,她那麽深情款款的衝我喊這個名字,我就玩一下啊,玩都不能玩了嗎?”

    當各項指標證明了他的身份以後,所有的審問都是沒有異議的,他說的每句話都有可能是真的,每句話都有可能是假的。

    殷睿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態度,在親自所做的鐵證檢查報告下,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紀寒,不是溫颯寒。

    那麽真正的溫颯寒在哪裏。

    蔡局拿到報告的那一刻,沉默了許久,最終對殷睿說,“放棄吧,這條線斷了。”

    殷睿眉梢動了動。

    蔡局說,“你追了三年的線,就是這麽個結果,我跟上麵也不好交代,為了你這次抓捕行動,我跟上麵誇下了海口,打了滿票的保證,現在就這麽一張否定的紙,搞成這樣,我也不好收場,我知道你較真的性格,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但是這次,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抓捕一次所謂的溫颯寒,我們要耗費多大人力物力財力麽?要頂著什麽樣的壓力來做這件事情,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現在的結果呢?!紀寒隨時都能控告我們誹謗!”

    殷睿沒言語。

    蔡局拆開一包煙,“從現在這一刻起,不要再跟我提什麽溫颯寒,這個人已經死了,這個案子也已經結案了,沒有翻案的可能。你手上目前的所有案子都移交給小趙,過些日子跟張隊去一趟緬甸,有個臥底的任務交給你,長期潛伏的任務,你好好冷靜冷靜頭腦。”

    殷睿雙手放在腿間,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覺得紀寒……”

    “你覺得紀寒怎麽了?”蔡局忍著怒,將一踏資料重重甩在他麵前,“這是紀寒所有的背景資料!原名紀箐,三年前改名紀寒,輟學,無業,打架鬥毆,後混跡於坦桑尼亞鑽石礦業,他就是一個小混混!至於怎麽混到如此大的產業,全靠黑吃黑!”

    蔡局說,“還有什麽不夠清楚的?!”

    殷睿沉穩了許久,說,“他為什麽要改名。”

    蔡局眼底浮起一絲怒意,似是覺得他的詢問毫無意義,但他猶自耐著性子回答,“為了改頭換麵,黑吃黑吃大了,就需要全新的身份洗白自己。這道理你不懂?”

    殷睿沉吟,“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蔡局生硬的打斷他的話,“你打算怎麽查?既然追著紀寒查下去?揪著他不放?一口咬定他就是溫颯寒?殷睿,我們是警察,做事不能全靠一張嘴,要講究證據!說他是溫颯寒!證據呢!”

    殷睿怔了一下,漸漸沉默了下去。

    沒錯,這些年的證據,線索,全都是影子,追蹤著那抹模棱兩可的影子,調查至今。

    結果告訴他,全是無用功。

    蔡局這次破例縱容殷睿逮捕溫颯寒,承受著得罪一半受此牽連的上司的巨大壓力,又承擔著另一半置身事外的上司的厚望。

    上麵兩撥勢力對抗,全覬覦在溫颯寒的案子上。

    翻了案,一撥人要下台。一撥人上位。

    就是這麽個關係。

    看似嘴一張的事情,實則牽扯著複雜的仕途局勢風向,蔡局確是出於對殷睿的信任,破釜沉舟了!陷入腹背受敵的壓力中。

    他似乎對殷睿失望透頂,見殷睿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說,“別等下周了,明天就去張隊那裏報道,下午前往緬甸去。”

    殷睿漸漸沉冷了麵色,想要說什麽,卻又無話可說,這條線確實是錯的,一瞬間斷了頭緒和追蹤的線索,空白一片,認知斷層,他抬了抬警帽,算作應允,大步走了出去。

    紀寒檢查報告出來的次日,便被無罪釋放,丟了律師去警局和法院,聲稱要起訴。

    這樣以來,警方實力替紀寒證實了身份,驅散了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讓紀寒的身份得到大眾的認可,尤其是溫天景,對紀寒這個人更是接近了幾分。

    顧名城總說紀寒跟溫颯寒有關係,還派人通知他去瞅瞅紀寒是不是溫颯寒。

    結果呢?警方的臉打的啪啪響,官方認證,紀寒沒有問題。

    溫天景覬覦紀寒的珠寶生意已久,那是暴利行業,尤其是紀寒的原石礦業,不是一般人能搞的定的。

    紀寒身份的官方認證,加快了他和溫天景的廝混,是在一周後的夜裏,紀寒與溫天景廝混在江南會所,酩酊大醉裏,所有的陰謀漸漸逼近了。

    一份天曜集團及溫天景名下所有產業股權質押協議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簽了,按了爛醉的溫天景的手印。

    之後,溫天景失蹤。

    半個月裏,紀寒用最快的速度威逼利誘,甚至采取暴力的手法控製了天曜集團高層的眾股東,以最迅猛的效率拿著天曜集團股權質押合同,向銀行及第三方平台申請貸款,籌集巨額資金。

    紀寒全套流程都采取了非正規手段,將天曜的股權抵押給銀行套現,隨後人間蒸發般失蹤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顧名城接到消息時,為時已晚,天曜內部運作整套流程已經走完,眾股東被刀架在脖子上以簽了字。

    溫天景不知所蹤,紀寒方持有溫天景簽字的所有文件,顧名城無權幹涉。

    整個過程都像是有預謀的,目的性極強,似是接近溫天景便是為了空手套白狼,不僅套出了他手中的錢,還給溫天景套出了銀行大筆的債務。

    紀寒拿錢失蹤的那天,天曜集團高層的家屬才陸續獲得人身自由,於是大量的公司高層跑到公安哭訴,那是一幫亡命之徒,就是衝著錢去的,這下把天曜給套空了,完全用的犯罪手法啊。

    溫天景也是在紀寒失蹤的那天被放回了天曜大廈,整個人被扒的隻剩下一條內褲,麵色陰冷的站在大廈前,他基本是一覺醒來,便不知天南地北,囚禁了這麽久。

    顧名城麵色鐵青的替他收拾爛攤子,為了替他穩住人心,給溫天景做了一係列應急工作,基本發展方向便是將容易增值的上市公司黃金產業市值做足100億,再質押股權20億套現,彌補其他低迷產業被套現的損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