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婷去逛了商城，逛了公園，渴了的時候還去奶茶店坐坐，跟著奶茶店裏的音樂搖頭晃腦。

    她在心裏說“借什麽錢呀，我覺得這樣就挺好，難得的好心情。”

    張曉婷為燒了柳佳梅而感到高興，她就像帶著這種高興的心情出去踏青一樣，現在，她內心連一點內疚自責的感覺都沒有。

    這個過程中，張曉婷一連想起了幾個畫麵：

    第一，那時她才6歲，短短四十多天，她和柳佳梅、姚娜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是柳佳梅和姚娜卻要隨他們的父母一起離開了。她拚命地追著車跑，想把他們留下來，他們卻始終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的嗓子哭啞了，終於柳佳梅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衝著她喊：“你等著我們，等我們長大了，我們一定來找你的，我們帶你去過好的生活。”

    第二，張曉婷高考落榜了，她拿著母親給她的柳佳梅老家的地址去找柳佳梅，卻被柳佳梅老家的人告知柳佳梅他們一家人早搬到西安住了。這時，張曉婷身上已經身無分文，她想找一個工作卻四處碰壁。晚上，她饑腸轆轆，不知道在哪吃飯也不知道在哪裏睡覺，悲傷地沿著馬路稀裏糊塗朝前走，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這時，天也黑了，一個騎摩托車的青年男子來到她跟前，問她去哪兒，說可以送她去。姚娜警惕地說，她馬上就到了不需要人送，青年男子卻突然伸手來搶姚娜的包，姚娜死死護住。青年男子見四下沒人，又下了摩托車，抱住張曉婷，胡亂地親吻張曉婷，用手在張曉婷身上亂摸，還把張曉婷朝路邊樹林裏拉。張曉婷驚恐之際，大喊救命，幸虧來了一個開四輪拖拉機的大叔，衝著青年大喊了一聲：“你幹啥呢？”青年才騎著摩托車倉惶而逃。

    大叔將張曉婷帶到派出所裏，第二天被民警送上了回家的火車。

    第三，在張曉婷的火鍋店裏，張曉婷認出了柳佳梅，可是柳佳梅竟然那麽茫然，說她不認識張曉婷，她也從來沒去過張曉婷所說的鄉下。

    “成秀，是你嗎？”

    “你問我嗎？”

    “嗯。”

    “對不起，我不叫成秀，我叫柳佳梅。”

    “你小時候去過鄉下嗎？在鄉下住了好長時間，大概在6、7歲的時候。”

    “沒有，我一直在西安長大。”

    “哦，那我認錯人了。”

    想到這些，張曉婷的眼淚流了下來，恨恨地說：“你就應該受這樣的罪，一個說話不算話的無恥小人！還奪我的男朋友！你以為你改了名字我就不認識你！”

    與張曉婷的散漫恰恰相反，張曉婷母親費盡心計地去借錢，她恨不得給自己腳上裝兩個風火輪，好讓她走快一些，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盡快跑完。

    但是，現在借錢真的不容易，大家都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推脫。

    “你知道這要花多大一筆錢嗎？你們哪裏能負擔得起？”

    “我不是不借給你們錢，我是在幫你們，懂嗎？借給你們錢就等於打水漂了。”

    “又不是曉婷燒了他們，你們管她幹嘛？”

    “他們有錢，不在乎你們的錢，你們趕緊逃走，越遠越好，他們找不到你也就拿你沒辦法了。”

    “你不趁他們現在還顧不上你們的時候趕緊逃跑，還等什麽？等著人家找你們的麻煩？”

    “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麽違法犯罪，就像開車撞了人一樣，公安局不管的，到時他們隻能告到法院，可是你們沒錢，法院也會拿你們沒辦法的。”

    ……

    一天下來，張曉婷母親渾身疲憊，她想不明白現在的人們都怎麽了，心中的道義都去了哪了？擔心她還不起錢可以理解，但是說那些有失人格的話有道理嗎？

    回到家裏，坐在破舊的小板凳前，張曉婷母親呆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看著什麽。

    她的家是窮，主要是她嫁了一個殘疾還經常生病的男人，她拚著命盡自己的所能去掙錢，可是還不夠給醫院送的。她有骨氣，不會因此去偷去搶去坑人，她給人幹活都是拚盡了全力，她借人錢都是有借有還，從不拖欠。

    她的確贏得了人們的尊重，大家沒有因為她窮而瞧不起她，反而很尊敬她憐憫她。然而這一次人們為什麽會對她采取這種態度，難道真的就是因為柳佳梅家有錢嗎？她想不明白。

    張曉婷回來了，坐在母親身邊，裝出一副無奈疲憊的樣子。

    母親問：“借到錢了嗎？”

    母親既渴望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張曉婷撒謊說：“沒借到。”

    張曉婷早已在進家門前就把謊話想好了，還想好了用什麽樣的狀態來哄母親。

    張曉婷母親不吭聲了，她都沒有借下錢，她還有什麽理由去怪女兒呢？

    張曉婷母親的目光更加呆滯，身體似乎更加疲乏。

    張曉婷走過來抱住母親的肩膀說：“媽，咱們實在借不下就別借了。大家說的也有道理，我又沒犯法，他們拿我也沒招。到時他們告到法院，咱們沒錢，沒有可執行的財產，法院也拿咱沒辦法。”

    母親卻像被針紮了一樣，忽然轉過身，看著張曉婷發火道：“你說什麽呢？你那都是什麽混賬邏輯？你就盼著法院拿你沒辦法是嗎？你的良心跑哪去了？把人家孩子燒成那樣了，你不想著盡力，總想逃避，你還有人味沒有？”

    張曉婷嚇了一跳，然後不吭聲了。

    母親說：“當初，你爸被人撞沒了，他們沒錢賠咱們，你是啥樣的感情？”

    張曉婷囁嚅著說：“我們最終也不是接受了嗎？”

    母親：“你是接受了，但是你不是氣得天天罵人？再說，人家那麽窮，還給了咱們四萬塊錢，現在你把人家女孩子燒成那樣了，你就忍心拿一萬塊錢去見人家？將心比心呀！”

    張曉婷耍無賴說：“那我借不到錢有什麽辦法？”

    母親威嚴地說：“借不到錢用心借。你心誠了，總會借到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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