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墓碑

    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

    ……

    ”

    主播煽情的聲音穿過電波傳出來，成星宇拿起喝剩一半的飲料就砸在梁川的車上。

    梁川罵他，“成猩猩，你特麽又犯什麽神經病？來啊，幹架！”

    梁川摔車門下來，他沒理梁川，駕起車子就駛上了外環。

    壓抑、痛苦、思念和悲傷混合的情緒在胸腔裏叫囂奔突，他急需一種急速的刺激來宣泄。

    “猩猩，你幹嘛去？不好，舟舟，舟舟快，猩猩又發瘋了……”

    梁川叫了江舟，兩輛車子一起追出去。

    三輛車子在外環路上狂飆。

    沒人會像他那樣玩命，速度與激情能創造奇跡，速度與壓抑則是修羅地獄。

    車子是姨媽送他的回國禮物，炫黃，流線型，像一枚暴躁的小子彈。

    “操，成猩猩，你不要命了……”

    江舟的話嗖地被夜風吹散。那是唯一一次他跟江舟並行，之後他就沒讓他們再追上來。

    夜愈發黑，有雪花飄落。外環路上燈光昏黃，路口攝像頭瞪著黑洞洞的大眼睛在雪裏靜默。

    他把車子停靠在偏僻的路邊，落下車窗，點了一顆煙。煙頭幾乎被風吹滅，口腔裏都是煙草的苦澀味道。

    那時候他剛學會吸煙，除了苦，他嚐不出其他味道。

    沒有行人，沒有雜聲，像是走到了世界盡頭。所以，當那輛黑色車子悄悄靠過來時，他很意外。

    “這裏都能被他們找到？”

    他借著雪光，看見那是一輛黑色的奧迪TT。

    他有些疑惑，江舟和梁川開的都不是TT，難道他們又叫了新朋友一起來玩？

    還沒等成星宇想明白，TT車窗落下了，裏麵的人衝他豎起大拇指，然後拇指一歪指向前方。

    這是邀戰的意思啊！

    成星宇還沒看清司機的樣子，TT車窗升起，方向一打，跟他並列排在了一起。油門加足，車身聳動，發動機吼叫的聲音在安靜的雪夜分外刺耳，隨時準備跟他一決高下。

    成星宇把煙頭一咬，衝對方豎個中指，車窗都沒升上去，車子已經射出去，兜了滿車廂的風。

    “開玩笑！拿你幾十萬的小TT戰我百萬美金的超跑，我虐死……”

    成星宇瞥一眼後視鏡，後麵的話生生憋回肚子裏。

    特麽，小TT就咬在他屁股後麵。在他晃神兒的瞬間，一下超過他，喂他吃了一嘴尾氣。

    “臥槽！厲害啊！”

    成星宇把煙頭一丟，車窗升起，油門一踩，追了上去。

    雪越下越大，前麵馬路除了兩道新鮮車轍，其餘一片白。

    對方車技高超，在這樣糟糕的路況下，成星宇車子性能的優勢被碾壓。你追我趕，兩車距離始終沒拉開。

    他們很快駛離外環路，雪越積越厚，路也越來越難走，連昏黃的燈光都沒有了，隻餘黑天白地一籠統。

    前方轉彎處，小TT一個急彎，消失不見。成星宇想都沒想，一把方向追了進去。

    等他發現情況不對，已經晚了。包括那輛TT在內，前後左右四輛車，把他圍在了中間。

    有個人從擋在前麵的吉普車上下來，身形高大壯碩，戴著墨鏡。

    那人走過來敲成星宇的車窗。他沒開，加足馬力，一頭把吉普撞得滑出去老遠。

    不待那些人反應過來，他駕著瞎了一隻車燈的跑車衝出包圍，掉個頭就往外麵衝。一眼看見TT車門邊倚靠著的那個人，正是向他發出挑戰的那位，黑衣黑褲，帽子口罩，包裹得很嚴實，隻能隱約辨出個子高挑，身形卻很瘦。

    那人抱臂看著他，一雙眼睛在雪夜裏黑洞洞的，像不見底的深潭，沁涼神秘，雌雄難辨。

    就在他愣神間，那人拎起一隻油桶砸過來，嘭的一聲，前防風玻璃裂開，方向失控，車子直接飛向一棵大樹……

    等他醒來，已經是在一間四麵透風的倉庫裏了。

    他手腳被縛，綁在一把椅子上，眼睛蒙著，嘴巴堵著，頭上的撞傷簡單用紗布包著。

    窗外天光透進來，眼前顯出微微的白，有腳步聲進來，抓起他的頭發，扯下堵住他嘴巴的布團，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他的牙齒墊到舌尖，腥甜的味道立刻盈滿口腔。

    他緩緩醒轉，呸地一下，嘴裏的血沫吐了那人滿臉。

    那人罵著，啪啪又是兩巴掌，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的頭向後仰起，“說，你的銀行卡密碼。”

    成星宇很配合，報出數字。

    那人又要堵他的嘴，掙紮中，他咬了那人的手，那人怒了，拎起一隻鐵棍就向他打來，鐵棍帶風，風貼著他的頭皮止住。

    之後就是“哐啷”一聲，鐵棍被丟進角落。

    打人的人罵著髒話出去，他的下巴被抬起來，是一雙指尖微涼的手，然後有清涼的液體灌進他的喉嚨。

    “你們為什麽……”

    不等他問完，那人又捏著他的嘴，把布團堵上去，接著就是鐵門關閉的聲音。

    他被人綁架了，圖財還是害命，他一概不知。想想也好，春節就要到了，這樣與世隔絕倒好過被人家一家子的祥和歡樂再刺激。

    眼前黑白交替一次，又是一天。期間他被喂過兩次飲料，一次是牛奶，一次是果汁。

    他可以斷定來喂他喝東西的是同一個人，因為那人身上的氣息很特別，清的，冷的，卻帶點甜的微香。他記得清楚。

    那晚，半昏半醒間，鐵門咣當一聲被推開，有人衝進來，挑斷了綁他的繩索。

    他的眼罩滑落，房間裏沒有燈，雪光自天窗映進來，眼前一片朦朧的白，是女人的胸，黑色緞麵杯托著兩團白的雪，雪山間一條暗色的紋身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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