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

    成星宇的一顆心瞬間跌到底，之前存有的那一絲僥幸完全消散，看來這是真的穿越了。

    原主叫什麽？長得帥不帥？做什麽工作？有沒有一技之長？這個老婆，長得怎麽樣啊？他不想跟長得醜的女人同床共枕……

    想了半天，直想到火炕溫度上來烙著屁股，他才決定，還是把這件事跟這個女人說一下。他已經占了人家的身體，再昧著良心跟人老婆上床，就太不是東西了。

    女人在外麵劈柴，粗大的木樁立在雪地裏，她掄起斧子，一斧子下去，木樁劈裂，露出黃白色的木心。

    成星宇不由又往被子裏縮了縮腦袋，這個時代的女人都很能幹，就是不知道脾氣好不好。

    女人又抱了一捆木柴進來，她微微出了點汗，圍巾拿下丟在炕上，成星宇看清她的臉，第一眼說不上漂亮，再看，卻覺著挺耐看。

    那也行吧，總不至於晚上必須關燈才能進行……

    女人彎著腰去升爐子。那隻鐵皮剝落的小火爐藏在門後，被女人一隻手就給拖了出來。

    成星宇看得喉嚨發幹，他決定盡快攤牌，自己說總比被發現強，起碼給人留個誠實的印象。那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的誠實信任很重要。

    “咳咳—”

    在女人又提了一桶煤渣進來時，成星宇決定攤牌。

    他問：“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往爐子裏添著煤，眉目淡然，“路翠花。”

    路翠花？

    果然是年代感很強的名字。

    等等……被自己的丈夫問名字，她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嗯……也許他丈夫是個傻子，經常會忘記她的名字。那樣更好，他不傻，起碼在智商上不會被碾壓。

    “我叫什麽名字？”

    女人手裏拿著火條通火，聽他一問，不禁抬頭看他，“你說什麽？”

    “不好意思，”成星宇一笑，“我實話實說吧，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

    火條插進爐膛裏，女人愣住了，她直直看過來的眼神很明確：這不是個傻子吧？

    可是，成星宇卻覺著，她是在朝聖。

    對，是朝聖！她在朝拜先知。

    成星宇挪了挪屁股以免火炕把他烤熟，向前湊近一點，看著她，聲音神秘，“我來自未來。”

    他盤膝坐在炕上，身後是被歲月的煤煙熏黃的牆壁，圍著大撒花的棉被，一隻綁著紗布的亂蓬蓬的腦袋露在外麵，眼睛微眯，唇角微勾，像是掌握著宇宙誕生的秘密……

    路翠花突然就想起那一年，鄰居花嬸莊客著了，請了一位會降神的大仙兒，那大仙兒，也這形象。

    女人把火條一放，摘下手套走過來，壓住他的肩，手就覆在了他的額頭上。

    男人向上翻著眼睛望著她的手，聽見她自言自語，“發燒了！怪不得說胡話。”

    成星宇不認為自己在說胡話，“你別不信！我真來自你們這個時代的二十多年前。二十一世紀你聽說過嗎？”

    小姐，電子信息了解一下啊！互聯網普及知不知道啊？那房價您必須得了解了！

    “哦，是嗎？”

    女人淡淡應了一聲，那態度明顯就是正在忙的大人敷衍胡說八道的小孩子。

    她低頭繼續通她的爐子。想著一會兒去給他拿點消炎退燒的藥。

    “真的。我的出生幾年以後的第五年，也就是說，上一世的我，現在還沒出生呢。”

    火炕和爐子都燒起來，盡管窗外風雪不停，房間裏已經暖和起來。女人摘掉了帽子，她是短發，頭發的顏色卻像是染過，很黃。

    成星宇又是感歎，“唉，那個時代的人真是可憐！連頭發都這樣營養不良！”

    女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問：“你是說，你穿越了？”

    男人連忙點頭，“是的。”

    女人表示同情，果然是富貴限製了某些人的認知力又開拓了他們的想象力。

    這位少爺以為祖國大地跟他家一樣處處富麗堂皇呢？一看見這樣的農村景象，就以為是穿越回了七八十年代。殊不知，陽光是一寸一寸升起的，在普照之前，總難免會有光芒不能普及的陰暗之處。

    就像這裏，多年前住了一位孤寡老人，老人孤獨死去後，這裏的一切就都停留在了老人去世的那一年，八十年代末。

    女人沒再說什麽，圍上圍巾又要出門，“等在這裏，我去給你拿點藥。”

    女人再回來時，成星宇燒得正迷糊，隻聽見房門一開一合，北風呼哨了一聲，隨即又被關在了門外。

    “這麽燙？”

    女人嘀咕了一聲，先是喂他吃了藥，然後就是水聲，嘩嘩擰毛巾聲，接著他額上一涼，毛巾覆上來，然後是臉，脖子，最後女人掀開了他的被子……

    他燒得四肢酸軟，無力反抗。

    也就是說，那晚以後，就連他左屁股蛋上長了一顆痣，她可能都已經知道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的黃昏，外麵的雪已經停了。老舊的房間裏隻有成星宇一個，寂如空塚。

    夕陽暗金色的餘暉揉著雪光照進來，落在一張油漆落光的小桌子上，朦朦朧朧像泊了一小片湖水，結冰的。

    燒已經退了，他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著那片光，感覺地老天荒，光影蒼茫，自己被全世界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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