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沈雲舒拿蟹八件，有序不紊地吃螃蟹的同時，在孫縣長的言語裏，把津縣的情況兒捋了個明白。

    吃過飯，在回去的路上，就連秦遠夜都變得愁眉不展。

    縣衙裏簡單小坐後，孫縣長又親自把他們送到一座大院外。這座大院是孫縣長向一位津縣大戶臨時征用的。

    大院門前的兩尊石獅子，經過許多年的日曬雨淋，已經十分舊了。石獅子旁，甚至還有兩排石雕的拴馬樁。

    歲月把這座院子變得斑駁，但依舊掩蓋不住它初建時的恢弘堂皇。

    三進三出的大院，雕梁畫棟。它還保留著自己原始的韻味，窗紗糊的、雙麵鏤空雕花的門窗，唯一現代的東西，就是孫縣長連夜讓人扯上的電燈。

    大院的房間很多，但收拾出來的不多。

    為了討好秦遠夜，孫縣長甚至沒有給沈雲舒收拾出一間像樣的房間，而是安排她和秦遠夜同住一間。

    對此，沈雲舒雖然心有不滿，卻還是得笑嗬嗬地送走孫縣長。

    沒辦法，誰讓她現在對外的身份，是秦遠夜的情人呢。既然是情人，那麽同住一個房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送走孫縣長，看著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大床，秦遠夜暗樂的同時，假裝正義地批評道：

    “這個孫承德真不會辦事，怎麽能不給你安排房間呢？這樣，明天我見到他，狠狠地批評他！”

    沈雲舒翻了個白眼。她打開櫃子看了看，把發現的被褥抱出來，朝擦的一塵不染的地板上一鋪，拍拍手上的灰：

    “今天是來不及了，我打一夜地鋪，明天我跟小翠自己去收拾出一間。”

    “地上太涼。”秦遠夜抱起被褥就要塞回櫃子裏，“你萬一睡感冒了怎麽辦？不行，不行。”

    沈雲舒雙手環抱，擋住他的去路，微微側著身子看他，直接點破他的小心思：“我是不會跟你睡在一起的，把被子給我放下。”

    秦遠夜委屈地又撇起嘴：“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這個反應，讓沈雲舒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不通好好的人，明明是霸道總裁大狼狗的人設，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小奶狗了？

    小奶狗一吸鼻子，委屈噠噠地把被褥重新放到地板上鋪好：“那你睡床，我打地鋪。”

    “這怎麽行。”

    “要麽你睡床，要麽咱倆一起睡床，你二選一。”

    強硬的態度讓沈雲舒舒一口氣，看來還是霸道小狼狗。

    小狼狗滿意地看著沈雲舒坐到床上，心裏的小惡魔一個勁兒在他耳邊慫恿，讓他也坐過去。

    他掙紮了一會兒，小惡魔馬上就要獲勝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秦遠夜抬頭一看，看見劉青站在門外。

    “進來。”

    “爺兒，津縣的事，您打算怎麽辦？”劉青一進門，猶豫地看一眼沈雲舒，表明自己的來意。

    秦遠夜眉頭立刻又鎖起來，愁眉道：“剛剛在飯桌上，孫縣長說的，你也都聽到了，津縣現在的情況，有些不樂觀。”

    如果隻是一批藥材，大不了認倒黴，由孫縣長出現，按照藥材的市價進行照價賠償，大不了朱成業要多少錢，給多少錢就是了。

    關鍵上，孫縣長也和朱成業交涉過，提出過這個解決方法，那個勞什子朱成業非說，自己老娘的救命藥就在這批藥材裏。

    他不要錢，隻要藥。如果孫縣長在五天之內，送還不了這些藥材，他就要對津縣開炮！

    可他丟的都是什麽藥材，朱成業又隻字不提。

    “雲雲，這事兒，你又是怎麽看的？”

    沈雲舒略作思索：“其實我也想過了，津縣這兒究竟是什麽情況，說實話，我不了解。隻是從孫縣長說的藥材這件事上，我覺得晉北是在故做文章。”

    “你接著說。”

    “他們說有一批藥材丟在咱們津縣了，可誰見過那批藥材的影子？孫縣長查了查了、找也找了，連藥渣都沒找到。”

    “朱成業紅口白牙這麽一碰，就說咱們搶了他們的藥，可誰知道這批藥材，是真的有、還是假的。”

    “沈小姐的意思是，藥材被搶這事兒，是子虛烏有？”劉青跟著皺起眉頭，“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隻是我不負責任的猜想。”沈雲舒解釋道，“來的路上，劉副官你不是跟我說過嗎，晉北盯著津縣這塊肉，盯了很久了。他如果想要攻打津縣，一定要師出有名。孫縣長搶了他的藥材，據不交還，這不就是一個名嗎？”

    “可……”劉青琢磨了琢磨，搖頭否決道：“晉北軍的勢力大不如前，況且現在晉北、登州和關東形三足鼎立之勢，誰先動手，誰就吃虧。朱成業就算是想擴張地盤，也應該先去吞並其餘的小軍閥，不該來打咱們關東的主意。”

    沈雲舒一聳肩：“這隻是我的猜測而已。”

    “五爺，您是怎麽想的？”劉青再次看向秦遠夜。

    秦遠夜托著下巴，琢磨了很久，才說：

    “雲雲的話不無道理，我也覺得朱成業是在無中生有。但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我想不通。這樣，劉青，你去查查。”

    “是！”

    劉青站起來剛要走，秦遠夜又補充道：“還有登州軍也要查。最近登州軍也在蠢蠢欲動，你仔細查查朱成業最近和什麽人接觸過，登州方麵的人，是否又跟晉北軍接觸過。”

    “是！”

    “津縣是要打仗了嗎？”劉青走後，沈雲舒從床邊挪到秦遠夜對麵，緊張地問。

    “不好說。”秦遠夜依舊還是這句話。

    他衝沈雲舒笑了笑，捏捏她的臉頰：“不過你別怕，就算真的打起來了，你也不會有事的。

    “那你呢？”

    她語氣裏的擔心讓秦遠夜聽得高興極了，他自信地一拍胸脯，驕傲道：“我十四歲就開始從軍，你聽說過我打過敗仗嗎？我當然也不會有事。”

    但沈雲舒隱隱還是有些擔心，她總覺得，津縣的槍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一定會出什麽事。但究竟會出什麽事，她想不透。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卻讓人恐懼。

    她勸道：“不管晉北是不是有意挑事，我都覺得，這一仗能不打，最好就不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和朱成業打起來了，誰知道登州那兒會不會有什麽動作。”

    她和秦遠夜其實想到了一處去。

    秦遠夜欣慰地又捏了捏她的臉，問：“我是關東少帥，林俊霖他是登州少帥，如果有一天，我和他打起來了，你希望誰贏？”

    她更希望的是，華夏沒有戰亂。但在這個世道，顯然不可能。她抓住他的手，認真而又慎重道：

    “比起誰贏，我更希望如果在將來的某一天，有外寇來犯的話，你和他能夠摒棄前嫌，聯合起來共禦外敵。”

    “外寇？”秦遠夜眉頭一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她確實知道些什麽，但那時中國的曆史。

    曆史上的民國，隻存在了短短的一段時間，然後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中國勢力重新洗牌，逐漸步入穩定和平。

    但她現在是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裏，這個空間裏，會發生些什麽，沈雲舒不敢斷言，隻能搖頭否認道：

    “以後的事兒，我哪能知道啊，我隻是擔心。”

    秦遠夜似有所思，好一會兒，他站起來，摸摸她的腦袋：“咱們不說這個，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什麽？”

    他打開自己的箱子，從裏麵拿出一把全新的勃朗寧手槍，遞給沈雲舒。

    “給我的？”

    “嗯。”秦遠夜彈出彈匣，往裏麵放了三顆子彈，“前兩天就應該給你了，但因為一直在趕路，所以才沒拿出來。你帶著它。”

    沈雲舒驚喜地把它接過來，愛不釋手把玩：“你怎麽想起來送我一把手槍了？”

    “我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你，有這把手槍，危急時刻，你也算有了能自保的東西。”

    他的語氣裏還帶著愧疚，顯然，他把在省城時，沈雲舒被秦遠騰當街擄走的錯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沈雲舒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並不去寬慰，而是自然地拉著他問：“我還沒用過槍呢，你得教我怎麽打槍。”

    “好！”

    “那咱們現在就去？”

    “現在不行。”他捏她的臉蛋、摸她的頭發似乎是上癮了，又在她的臉上捏了一把，“等咱們回到省城後，我好好的教你打槍。”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沈雲舒開心而又慎重地把手槍收起來，得了禮物的她蹦蹦跳跳地從匣子裏拿出零散的十幾個銀元來，拉著秦遠夜朝外走：

    “你送我禮物，作為回禮，晚上我請你吃飯！說吧，你想吃什麽？”

    “外頭的飯我都不想吃，我聽小翠說，你那天特意給我烤了麵包，我連半口都沒有吃上。”

    沈雲舒為難地捏起下巴，津縣這種小地方，估計很難找到烤箱這種東西，她想了好一會兒：

    “不如我給你做別的吧？等咱們回了省城，我再給你烤麵包吃？”

    “好，咱們拉勾。”

    “好好好！”沈雲舒無奈地伸出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