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電報捏在朱成業手裏，他叼著煙鬥，眯眼看著電報上的內容，懷裏趴著的體態豐盈的姨太發嗲問：

    “大帥，咱們真的要去赴宴嗎？”

    朱成業把電報丟到一邊，手放到姨太的柔軟的腰肢上，一吐煙圈，老氣橫秋道：

    “關東的少帥都親自到津縣來了，怎麽說，咱們也得給他一個薄麵不是？”

    “那登州那邊？”

    “咱們隻是去吃頓飯而已，林俊霖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我跟您一起去嗎？”

    “不用，你在這兒等著我。”朱成業拿掉煙圈，突然一下抱住姨太，啃上她的嘴巴，“爺兒走之前，咱們再來銷魂一下！”

    二十分鍾後，朱成業慢悠悠地從姨太身上起來，提上褲子，重新叼起煙鬥，大闊步地走出房間，讓人備車，準備前往津縣。

    他現在就在津縣五十裏外的臨安落腳，從臨安到津縣，開車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秦遠夜約他的是午飯，他有意拿捏，一直到一點鍾，才慢悠悠的到了縣衙。

    而醉仙樓裏，秦遠夜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孫縣長小心地在旁邊添酒添茶，時而賠笑，時而憤慨地咒罵朱成業兩句。

    一點十七分，秦遠夜看了一眼手表，終於不耐煩地拍桌而起，孫縣長急忙跟著站起來，勸道：

    “咱們再等一等，少帥，您別動怒，再等一等。”

    而在縣衙往醉仙樓的路上，朱成業的副官邊開車，邊不安地說：“大帥，咱們已經遲到了一個多小時了，您還慢悠悠的，萬一惹火了秦遠夜……”

    朱成業不以為然地“嗬”一聲，吧唧一口煙：“乳臭未幹的毛小子，能成什麽氣候？來的人要是秦景林，我說不定還能賣他三分薄麵。”

    深諳自家司令的脾性，副官把想說的話都咽回肚子裏。

    他們慢悠悠地到了醉仙樓下，朱成業才裝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腳步卻依舊慢吞吞地，朝雅間走。

    到了雅間外，他哈哈笑著解釋道：“讓賢侄久等了，我這路途遙遠啊，緊趕慢趕，還是誤了點兒。”

    從秦遠夜讓孫縣長發電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朱成業就算是三個鍾頭前，才動身前來，也早該到了。

    他的謊話蹩腳，而朱成業要的，就是它蹩腳。

    醉仙樓裏的飯局，不僅是秦遠夜和朱成業的會晤，更是晉北和關東的談判。

    朱成業有意拿架，把自己的姿態擺的高高的，好和秦遠夜講條件。秦遠夜亦沒給朱成業一個好臉，冷冰冰地說道：

    “上菜吧。”

    朱成業掃了一眼雅間，在秦遠夜對麵坐下的同時，把手槍放到自己觸手能及的地方。他的副官就在他身後站著，隨時保護好他的安危。

    “怎麽？賢侄你到津縣來，連一個副官都沒帶嗎？打起仗來，靠這個文質彬彬的縣長可不行啊！”

    他端起倒好的酒，擺出一副豪爽的姿態，大笑嘲諷道。

    孫縣長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秦遠夜倚著椅背，雙手抱拳放在桌沿上，平靜地直視朱成業，不見喜怒。

    “我這個人呢，不愛說廢話，咱們開門見山。朱司令，你到我關東的地界來，打穿我津縣的門匾，甚至揚言要槍斃了我的下屬，什麽意思？”

    朱成業好笑地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副官，囂張道：“我娘的救命藥在你們津縣被劫，我懷疑就是你們派人搶走的！我不去問你們的罪，你倒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他拿起桌上的槍，底氣十足地猛然朝桌上一拍：“真當我們晉北好欺負不成！”

    “那我倒是要問問，老太太的救命藥是什麽？”

    “是……”朱成業支支吾吾想了一會兒，“人參！對，沒錯，就是人參！”

    “孫縣長，讓人去藥鋪給他買一顆人參回來。”

    “那可是長白山上的百年老參！”

    “百年老參？”秦遠夜輕微一聳肩，反問：“老太太得的是什麽病，竟然要用百年老參來治。”

    “是、是……”朱成業又臨時想了半天，手指在桌子底下輕拍自己的膝蓋，支吾道：“中風？”

    他回頭悄悄看一眼副官，見副官不忍直視地低下頭，一拍大腿，“就是中風！”

    “人參好像治不了中風吧？”

    謊話被拆穿，朱成業臉頓時就開始發燙，他惱羞成怒，喝道：“郎中說管用，那就是管用！甭管你是少帥還是縣長，我告訴你，明天如果交不出那批藥材，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秦遠夜冷靜地看著他，交握的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敲著左手手背。

    今天朱成業雖然來赴宴了，可顯然沒有任何要和談的意思。看他的態度，明顯就是像沈雲舒說的那樣，無中生有，好借機挑事。

    和晉北打仗，秦遠夜倒不怕，他怕的是黃雀在後。

    而且津縣的駐軍並不多，朱成業卻顯然有備而來，貿然開戰的話，弊大於利。

    秦遠夜不回答，朱成業就蹺著二郎腿，歪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他在等秦遠夜的態度。

    就在倆人僵持時，忽然“咚咚”敲門聲。

    “進來。”

    劉青推門而入，他謹慎地看一眼朱成業，快速走到秦遠夜身邊，趴在他耳旁小聲說：

    “五爺，我查到了，朱成業前段時間和林俊霖接觸過。”

    秦遠夜眉頭一皺，突然拔高語氣，誇張道：“什麽？雲雲她在街上跟人吵起來了？”

    他“騰”一下，拉開椅子站起來，歉意地衝朱成業解釋道：“朱司令，您先吃著，我這邊還有些緊急事要處理，先失陪了。”

    劉青一懵，又見秦遠夜給孫縣長使眼色：“藥材的事，還是你跟朱司令談，不管那棵人參價值多少，咱們都賠！”

    孫縣長要比劉青圓潤的多，立馬會意，急忙起身去給朱成業倒酒。

    “不是，你這是什麽意思？”朱成業站起來要攔秦遠夜，被孫縣長擋住。

    “朱司令，來，咱們先吃飯、喝酒！喝酒！”

    眨眼的功夫，秦遠夜就帶著劉青出了雅間，朱成業氣得一摔杯子，罵道：“狗屁玩意！那個叫啥雲雲的，再急，能有老子重要？”

    他罵的是自己頂頭上司，孫縣長卻不敢發火，隻能賠笑解釋道：

    “朱司令您這就有所不知了，那個啊，是秦少帥的眼珠子，在秦少帥眼睛裏啊，天塌下來，恐怕都沒那一位重要。”

    “女人？”

    “女人。”

    朱成業若有所思地捋捋自己的八字胡。

    而秦遠夜則帶著劉青，出了醉仙樓之後，直奔一個沒人的角落。劉青又小心觀察過四周後，稟告道：

    “林俊霖前段時間，通過胡先生，在西洋購買了一批先進軍火。”

    “這事兒我知道，當初胡先生過生日，他就是為這事去的平原縣。”秦遠夜點頭，“然後呢？”

    “前兩天，林俊霖找到朱成業，說可以把這些軍火分給朱成業一部分，讓朱成業替他拿下津縣。”

    登州和關東之間，隔著一條黃河，登州若要吞並關東，第一難關，就是這黃河！

    林俊霖打的是什麽主意，秦遠夜立刻就想明白了：“朱成業答應了？”

    “看這情況，應該是答應了。”

    “行，我心裏有數了。”秦遠夜謹慎看眼四周，“你再去查查這批軍火，重點盤查這批軍火現在有沒有到朱成業手中，裏麵的先進武器又是什麽！”

    “是。”

    目送劉青離開後，秦遠夜深吸兩口氣，重新朝醉仙樓裏走。

    他還沒走進雅間裏，就聽見裏頭傳出的男女歡笑聲，尤其是朱成業的淫話，最為洪亮。

    他不滿地皺了皺眉，很快恢複一貫冷漠平靜的模樣，推門而入，正看見兩個穿著暴露的窯姐兒依偎在朱成業左右，正在喂他喝酒。

    三個人的視線同時射過來，兩個窯姐兒眼都直了，暗道津縣什麽時候出了一位這麽俊的爺，就想貼上去。

    朱成業的目光卻在秦遠夜身後掃來掃去，怎麽掃，都沒掃見傳說中的那位“雲雲”，略失望地直問道：

    “我聽人說，賢侄你藏的那個嬌可是個美人兒啊，怎麽不帶過來一起樂嗬樂嗬啊！”他說完哈哈笑了一通，有意貶低道：

    “我啊，家裏有個姨太，是個窯姐兒，長得跟天仙似的。不知道是賢侄你的好妹妹美，還是我那個姨太長得美啊！”

    秦遠夜臉沉下來，看朱成業的眼神已經有些厲色，扭頭看向孫縣長：“我看朱司令飯吃得也差不多了，找人送他回去吧。”

    “哎，咱們的正事還沒談呢，怎麽能這麽快就回去呢？”

    朱成業喝了兩杯酒，就更加大膽和目中無人，直白嘲道：“我啊，也不欺負你這種毛小子，這樣吧，你把津縣給我，你們搶了我藥材的事，我就寬宏大量，和你一筆勾銷！”

    “你要津縣？”秦遠夜笑。

    “不錯！”

    他突然逼近朱成業，嘴角勾起的冷笑，看得孫縣長打了個寒顫。一股駭人的氣勢突然把朱成業和他的副官壓迫。

    副官下意識地抹摸上手槍，隻聽秦遠夜一字一句緩緩道：

    “朱司令您的地盤啊，現在是越來越少。華北就這麽點兒地方，您的地盤要是守不住，我不介意讓它和津縣一起，全部改姓秦！”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大膽和直接，朱成業臉一白，氣憤問：“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秦遠夜拿出自己的手槍，放到桌上，“我說得到，做得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