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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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縣突然平靜下來了。
哪怕沈雲舒依舊待在大院裏深居簡出,也感受到了津縣詭異的平靜。
和津縣大多數短淺無知的平頭百姓一樣,上街回來的小翠一邊和沈雲舒講著在街頭巷口聽來的八卦趣事,一邊輕鬆慶幸道:
“咱們來津縣之前,晉北的朱司令揚言要攻打咱們津縣。在來的路上,我還怕到這兒之後,這兒馬上就打仗,可現在晉北那兒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家都說,有五爺在津縣坐鎮,這場仗估摸著打不起來了!”
她提起秦遠夜時,言語中盡是自豪。
沈雲舒卻還是擔心。
秦遠夜把她當成一個金絲雀兒養著,吃穿花銷從不短缺,但政務和軍事,從不讓她插手。
他不避諱她,卻很少在她麵前提起軍務。
津縣確實是平靜了,可秦遠夜卻整天待在縣衙裏。
剛到津縣,沈雲舒每天還能和秦遠夜相處一段時間;可自從倆人確定關係後,他們同住在一座大院裏,卻連碰麵都難了。
就連劉青都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到晚不露麵。
沈雲舒擇著韭菜,“咚咚咚”剁肉聲在她耳邊響著,是小翠在菜板上賣力地把剛剛從菜市場上買回來的新鮮的豬肉剁成肉餡。
豬肉買是精瘦肉,用韭菜和陷,加上五香粉、香油、細鹽等調料,調成的韭菜豬肉餡餃子,是秦遠夜最愛吃的。
沈雲舒親自揉麵、調餡,忙碌了將近三個小時,才煮出來兩鍋餃子。
一鍋裝進食盒裏,再帶上辣椒油、食醋、香油、蒜泥等蘸料,沈雲舒提著食盒,在大院附近的街頭攔了一輛黃包車,朝縣衙裏去。
她到縣衙時,已經是黃昏了。
落日最後的餘暉渡在縣衙的屋瓦上,將其照得紅彤彤的,像是借了二八少女的胭脂把自己塗了一層。
縣衙外,依舊有四個衛兵肩背突擊槍,筆直地站在大門兩旁,守衛縣衙的安全。
他們認得沈雲舒,見到沈雲舒下車,整齊地向她行了一個整齊的軍禮:
“沈小姐!”
“遠夜在嗎?”
“少帥正在辦公室裏處理公務。”
沈雲舒道聲謝,提著食盒,輕車熟路地徑直朝辦公室走。
從辦公室半掩的門外,依稀可以看見秦遠夜正在和孫承德以及兩副生麵孔討論什麽事。
沈雲舒敲了敲門框,抬頭看見她,秦遠夜緊皺的眉舒展開,驚喜問:“你怎麽來了?”
“你現在還不回去,我包了餃子,所以特意給你送過來。”
沈雲舒提著食盒進去,把食盒放到桌子,盒蓋一打開,嗅見撲鼻而來的香味,秦遠夜滿足地呻吟:“好香啊!”
他很給麵子的急忙接過筷子,然後看向其他人,客套道:“一起吃吧。”
這些人很有眼力勁地連忙擺手拒絕,孫承德看了看沈雲舒,嗬嗬笑道:“那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先出去了?”
秦遠夜點頭:“我剛剛跟你們說的,你們通知下去後,就可以先去休息了。”
他們應著,有秩序地出了辦公室。沈雲舒在秦遠夜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擔憂地問: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秦遠夜咬了一口餃子,朝沈雲舒豎起大拇指,不吝嗇誇獎地將沈雲舒讚美一番後,狼吞虎咽地一口一個吞起餃子。
他蘸著滴了香油的醋,一連吃了兩盤後,舒服地打了個飽嗝,沈雲舒急忙遞過去一杯溫水:
“慢點兒吃,還有。”
她伸手朝食盒裏再去拿,秦遠夜連忙擺手:“不吃了,飽了。”
他從桌上拿了根牙簽,不拘小節地剔著塞進牙縫裏的韭菜,又拿一杯清水漱口後,正經地把沈雲舒拉到一邊,認真說:
“我這兩天想了又想,打算把你送到莘縣去。”
“莘縣?”
“戰火一起,津縣就不安全了。莘縣距離關東不遠,我姥姥家就在莘縣,你去了莘縣,也有人照顧。等到津縣打完仗,我就去接你。”
沈雲舒不情願地撇撇嘴,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擔憂地問:“津縣是不是要打仗了?”
“嗯。”隔了好久,秦遠夜才點頭,“昨天下午,林俊霖去見朱成業了。我在朱成業身邊的暗線傳來信兒,他們打算動手。”
沈雲舒下意識地攥住他的手:“我不走!我在莘縣人生地不熟,去了萬一受氣怎麽辦?你讓我留下來,我要跟你一起。”
“我已經跟莘縣那邊的人打過招呼了,你到了之後,他們隻會把你當成祖宗供著,沒人會給你氣受。”
沈雲舒鼻子一酸,突然抱住秦遠夜的鼻子,把頭埋在他的肩上:“我不走,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留在津縣,不會出事的。”
她語氣裏的哽咽聽得秦遠夜也莫名一陣難受,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語調柔和,態度卻異常堅決:
“乖,明天我好好陪你一天,後天我就讓劉青把你送到莘縣去。你好好地在莘縣待著,我向你保證,最多兩個月,我就去莘縣接你。等咱們回關東之後,我就和你結婚。”
“我不要。”
“乖。”
“我不要,我想留下來。”沈雲舒抬頭看秦遠夜,她的眼睛霧蒙蒙的,秦遠夜心一抽,不舍地緊緊抱住她。
但再不舍,他也要把她送走。
他帶她到津縣,是因為如果把她一個人留在關東,二姨太等人肯定會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想辦法對付她,她應付不來。
關東不安全,津縣也不安全了。
子彈和炮彈不長眼睛,他是從沙場的死人堆裏走出來的,這些年,不知見過多少兄弟在他身邊倒下去,他不想讓沈雲舒成為其中一個。
戰火紛飛的年代,兒女感情,其實是很奢侈的東西。
倆人相擁坐了好大一會兒,沈雲舒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她抹了抹眼淚,從秦遠夜懷裏站起來,把桌上的髒碗筷慢騰騰地收拾進食盒裏。
外麵的太陽完全落下去了,天色昏暗,縣衙裏已經拉起了電燈。
把食盒蓋子蓋上,沈雲舒又抹了一下眼角,扭頭問:“你回大院嗎?”
“回去!”秦遠夜拿起外套披到沈雲舒肩上,他沒去開車,而是一手接過食盒,一手牽起她的手,領著她慢騰騰地走回去。
縣衙距離大院,不遠也不近,以他們的速度,起碼要走到半個小時,才能夠抵達大院。
八月末的氣候,晝夜溫差已經很大了,夜裏吹出的風都是冷的。軍外套挾著暖意,把沈雲舒包裹。
一路上,他們默契地誰也沒有再提起去莘縣的事,也默契地在心裏做出了完全相悖的決定。
到了大院,秦遠夜把沈雲舒送到她的房外,沈雲舒依依不舍地把外套還回去的同時,突然緊緊抱住他。
她沒有說話,緊緊地抱著他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月底的月亮彎得像是鐮刀,夜色暗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遠處的一盞高懸的燈,提供著暗淡的明亮。
秦遠夜摸了摸她蓬鬆的頭發,假裝看開地笑道:
“沒事,不還有明天一天的嗎,明天的好好陪著你,乖啊。”
沈雲舒淡淡“嗯”一聲,心想的是,到了後天,自己就躲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在這種時候離開津縣。
倆人互道晚安後,沈雲舒失落地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拉開電燈,洗了手臉和腳,筆直地躺到床上,望著架子床頂的木頭紋路發呆。
大院的燈稀稀鬆鬆地亮著,街上的燈也稀稀鬆鬆地亮著,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路燈都熄滅了,一夥黑衣蒙麵的人突然出現在大院院牆外。
領頭的人身高體壯,腰間別了兩把槍,其餘人腰間或別刀、或別槍。其中一個瘦得像是猴似的,靈巧地翻牆進了大院,他在大院走了一圈後,又翻出來,小心對領頭的說:
“頭兒,查探過了,除了門口兩個站崗的,其他都睡了。”
“好!”領頭從懷裏拿出一張手繪的地圖,指向其中兩處院子:
“這是秦遠夜的院子,這兒住的是林俊霖點名要的那個女的,咱們兵分兩路!”他點了幾個人,“你們跟我去暗殺秦遠夜!”
他再指向瘦猴兒:“你自己去劫這個女的,有問題嗎?”
“沒問題!”瘦猴兒自信地一拍胸脯,把蒙麵的黑巾戴上,看一眼地圖上的位置,率先翻牆進去。
其餘人在領頭的安排好後,也接連翻牆而入。
三輛老爺車就停在大院外,隻等他們得手後,立馬接應他們,趁夜火速逃離津縣!
在兩地交界處,林俊霖和朱成業緊張地坐在同一輛車上,朱成業手心不斷冒著細汗,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懷表。
相比之下,林俊霖淡定得多。
他倚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在朱成業再一次拿手帕去擦掌心細汗時,有些輕蔑地自信道:
“放心,朱司令,除了你我的親信,沒人知道今夜的計劃。過了今晚,你就等著聽秦遠夜被槍殺的好消息吧。”
朱成業還是不安,今夜槍響之後,晉北和關東可就徹底撕破臉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