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救我——！”

    沈雲舒忽然從睡夢中驚坐起，夢裏的場景還在她腦子裏晃著，她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鬆了一口氣。

    “原來隻是一場夢。”

    她掀開被子，摸索著穿上鞋，去找燈繩，打算倒杯水喝。手剛在牆壁上摸到垂著的細繩，忽然聽見外麵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心一提，把抓到的燈繩鬆開，手不由自主地探向枕頭下壓著的勃朗寧手槍。

    聲音由遠漸近，在門口停止。

    沈雲舒緊張地交著耳朵聽動靜，不知為何，她下意識認為屋外的人來者不善，總之，不會是小翠或秦遠夜。

    門外安靜了幾個呼吸，忽然響起推門聲。

    沈雲舒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厲聲問：“誰？”

    門外又安靜了，瘦猴兒貼在門框上，仔細聽裏麵的動靜。他聽見腳步慢慢朝門口靠近，下意識握緊腰間的手槍。

    但沈雲舒也不敢開門，她同樣是把耳朵貼在門框上聽動靜，聽了一會兒，外麵無聲無息，她不敢確定剛剛的是人還是貓。

    如果是人，那是誰？深夜敲門的目的是什麽？他走了嗎？

    如果是貓，為什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瘦猴兒知道沈雲舒就在門板後，但在前去刺殺秦遠夜的那撥人沒動靜前，他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隻好跟沈雲舒僵持。

    沈雲舒聽了將近五分鍾，依舊聽不見任何動靜後，慢慢鬆懈下來，暗道自己過於草木皆兵了，拿著手槍往回走。

    她剛拉下燈繩，把手槍重新壓到枕頭下，準備喝杯水接著睡，突然“砰”一聲槍響，從秦遠夜臥室方向響起。

    “不好！”她低喝一聲，快速抽出手槍上膛，篤定門外的人還在後，雙手握著手槍緊張地指向門口。

    隻見一把薄刃直刀從門栓下的縫裏伸進來，刀刃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寒芒，刀柄往上用力一挑，“咣當”！門栓應聲而落！

    瘦猴兒靈敏地收回刀，一腳踹開門的同時，另一隻手舉起槍，喝道：“乖乖跟老子走，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

    他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槍響！

    寂靜的黑夜裏，每一聲槍響，都響得震耳欲聾。

    秦遠夜一個翻身，提前避開從窗戶裏射進來的槍子的同時，聽見來自沈雲舒那兒的槍響，低聲咒罵一句：“該死！”

    他手疾眼快，迅速摸到就放在手邊的槍，“砰砰”連放兩槍，放到分別藏在門窗後的兩個人後，快速朝沈雲舒那兒跑。

    幾聲槍響，大院裏已經亂成一鍋粥，後院甚至有火光出現，顯然有人有意製造出混亂的場麵，好渾水摸魚。

    小翠嚇得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哪怕火光就是從她屋外著起的，隨時有可能蔓延到她的房間，她也不敢冒出頭，生怕一出門，就被人打死了！

    大院裏反應最快的人，還數從關東跟過來的，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尤其是劉青。

    秦遠夜剛從房間裏跑出去，就撞上了迎麵而來的劉青。劉青一見他，急忙緊張問：

    “五爺，您沒事吧？”

    “一點小傷，死不了！”秦遠夜瞥一眼肩膀上的血窟窿，依舊快速朝沈雲舒哪兒走。

    “五爺，您去哪兒？”劉青急忙攔住他，“那邊剛剛有槍聲，不安全！”

    “我知道不安全，可雲雲在那兒！”秦遠夜急紅了眼，猛地一推劉青，“讓開！”

    劉青硬著頭皮繼續勸阻：“沈小姐不會有危險的。五爺，他們是衝著您來的，您先避一避！”

    “滾開！”秦遠夜吼道。

    與此同時，沈雲舒正在踉踉蹌蹌地朝秦遠夜這兒跑，她一邊跑，一邊慌張地朝後看，絲毫沒發覺自己已經跑掉了一隻鞋子。

    她的槍裏，隻有三發子彈，三發子彈已經全部用光了，可隻有第一槍，打中了那個黑衣人的小臂，還是擦著皮飛過去的。

    “臭娘們！”瘦猴兒捂著自己小臂上的傷口，不急不緩地在後麵追，邊追邊得意地恐嚇威脅：

    “別跑了，沒用的，實話告訴你，秦遠夜已經死了，你識相的話，乖乖跟老子回去，不然，老子把你的腿給你打折！”

    一粒子彈搭在距離沈雲舒的腳趾三公分的地方，震得她雙腳發軟、發麻。

    她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瘦猴兒：“你說什麽？遠夜他死了？”

    “不錯！聽見剛剛第一聲槍響了嗎？就是那一槍，要了他的命！”

    他期待從沈雲舒臉上看到絕望、恐懼、歇斯底裏，期望這個女人被嚇破膽，然後朝他跪地求饒。

    他也如願地見到她的眼睛突然呆滯，好一會兒，她的眼珠才恢複轉動，不過出現的卻是仇恨。

    她不再跑，反而轉身朝他走過來。

    瘦猴兒藏在黑色麵具下的臉露出得意的笑，他舉著手槍的手因為鬆懈和輕視低了三分。

    沈雲舒咬著牙，一步一步慢慢朝他逼近，在距離他隻有兩尺左右的地方，她瞥了一眼旁邊的池塘，突然暴起，大喝道：

    “你去死吧！”

    說著，她跳起來，渾身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突然爆發。隻見她雙手一下扣住瘦猴兒的脖子，瘦猴兒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蹌一連倒退好幾步，被一顆凸起的大石頭一拌，重心沒穩住，一下跌入池塘中！

    “撲通”巨大的水花從池塘濺起，水珠砸到沈雲舒臉上，沈雲舒緊緊抓著養在池塘邊的欄杆，好一會兒，才站穩。

    她冷眼看著在水裏撲騰呼救，顯然不習水性的瘦猴兒，銀牙咬得咯吱作響，咬牙切齒地緊攥雙拳，心裏的恨，比冰冷的河水還要濃重！

    “救命……”

    瘦猴無助的呼救聲一下高、一下低。

    沈雲舒沒時間慢慢看著他一點一點溺死在池塘裏，她忍著湧到眼眶裏的傷心淚，扭頭要去找秦遠夜，去確定秦遠夜還活著。

    她剛轉過身，一把漆黑的手槍突然盯上她的腦門，拿槍的同樣是一個戴著麵具的黑衣人。

    黑衣人瞥了一眼已經奄奄一息的瘦猴兒，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深深的恨意：

    “我們不想殺你，可你不識抬舉，傷我兄弟，那我隻能送你到黃泉和我的兄弟相見了！”

    扳機扣動的聲音緩緩響起，確定自己真的逃脫不了後，沈雲舒絕望地閉上雙眼。

    她重活了這一世，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裏，什麽都沒有來得及做，馬上就要死了……

    當距離死亡這麽近，她忽然覺得，以前恐懼的死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按照時間的進度，軍閥林立的格局已經持續不了多久了。

    津縣一戰，無可避免。戰爭一旦打響，隻會越來越亂，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中國曆史上的日軍侵華、世界大戰，在這個平行時間，應當也無可避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想到以後可能會出現的病毒武器、屠殺、災禍，沈雲舒嘴角動了動。

    能在那之前，死在津縣，不必再經曆那些痛苦的事，興許也是一種解脫。

    況且，他們說秦遠夜已經死了。

    她的依靠、她的臂彎、她可以賴以生存的大樹，沒了……

    那即便是現在陪他去了，又能怎麽樣呢？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沈雲舒卻下意識朝後麵倒去。

    接住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麵，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雲雲——”

    秦遠夜熟悉的聲音在她耳朵響起，她睜開眼皮，果然看見他的臉。

    他的眉頭擰在一起，不再俊俏，頭發也罕見地淩亂，幾縷散在額前，來不及梳整。

    他肩膀的血窟窿還往外滲著血，滲得深綠的軍裝發黑，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顯得極度蒼白。

    沈雲舒緩緩抬起雙手，撫摸上他的臉頰，氣若遊絲，輕而緩慢地問：

    “咱們下輩子，還可以再見嗎？”

    秦遠夜眉頭皺得更深，緊緊地攥著沈雲舒已經冰冷的手指：“這輩子還長，別說胡話。”

    “不，不長了。”沈雲舒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咱們才剛剛在一起，我還有好多秘密沒有告訴你，就要分開了，我舍不得。”

    秦遠夜抱緊她，理著她散亂的頭發，使勁在她額頭親了一下：“你可以留著以後慢慢說。”

    “不，不行！”沈雲舒突然睜大雙眼看他：“來不及了，咱們馬上就要喝孟婆湯、過奈何橋，我怕我喝了孟婆湯，就什麽都忘了！”

    秦遠夜表情僵住，好一會兒，他突然把沈雲舒鬆開，捂住自己還在冒血的傷口：“你再耽誤下去，我就真的不行了。”

    “哈？”

    冷風從沈雲舒突然失去的溫暖那兒灌進來，她凍得打了個激靈，四周的聲響在這一瞬間忽然回到她耳朵裏。

    槍聲依舊遠遠地響著、水裏漸漸消失的撲騰聲、還有倒在她腳邊，那個被一槍爆頭的人。

    他麵朝下，直挺挺地栽到地上，白花花的腦漿跟從頭頂的血窟窿裏流出來，沈雲舒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快速轉開視線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活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