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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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誰也沒有過安寧。
夜裏的聲音傳得遠,況且大院裏不止打了一槍,而是一陣!
在滔天火光裏,亂哄哄地一陣槍聲,驚醒離大院比較近的那群人。
他們隻敢趴在窗戶上,探著頭使勁朝大院裏冒,一直到天亮,膽小的還是不敢出門。
那些底層的人,為了謀生計,不得不硬著頭皮到街上去。
之前朱成業到津縣縣衙門口鬧了那一回,鬧得津縣的百姓已經膽戰心驚,昨夜的槍戰,更令人人心惶惶。甚至有些條件允許的人為了躲避戰亂災禍,已經收拾東西,舉家準備南下或北上,投親奔友了。
林俊霖和朱成業依舊在兩縣的交界處等著。
一夜漫長的等待,林俊霖不再躊躇滿誌,他看起來依舊鎮定地坐在小汽車裏,實則內心慌亂不已。
朱成業把慌亂擺到了臉上。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圍著小汽車轉來轉去,晃得林俊霖眼暈,越發心煩意亂。
他們派去津縣打探消息的人已經去了兩個小時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眼見太陽馬上要高高掛到頭頂上,朱成業終於忍不住,他一下拉來車門,衝林俊霖嚷嚷道:
“不是說這次計劃萬無一失嗎?怎麽到現在,人都沒回來!”
林俊霖眉頭一皺:“秦遠夜昨晚被刺殺,津縣肯定會戒嚴,他們被暫時困在津縣,也不是沒可能。朱司令,你再耐心等一等。”
等?
朱司令怒摔車門,惱怒地瞪向津縣的方向。
如果昨晚刺殺事成也就罷了,如果敗了,自己就是第一嫌疑人,以秦遠夜的性格和手段,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隻怕晉北……
朱司令隻恨自己太輕信林俊霖了。
昨晚去刺殺秦遠夜,他應該堅持讓林俊霖也派一部分人參與才對!
那些夜襲大院的殺手,清一色都是朱成業的親信。這事盤查下來,和林俊霖丁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完全可以抽身而退,可自己呢?
朱成業懊惱不已。
今天關東的第一波援兵就要到了,援兵一到,津縣的局勢對自己而言就是劣勢。
這幾年,各地軍閥之間相互吞並,朱成業頭些年在華夏,還算得上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可現在他的實力和勢力都衰退太多……
晉北、關東、登州,三足鼎立。
登州自從林俊霖參與到軍政之後,一直不疾不徐地穩定發展。雖然勢力擴張遠不如關東迅猛,但實力卻一直在增強。
衰退的,隻有他朱成業一個……
這次他鋌而走險和林俊霖合作,圖的是什麽?還不是拿到那批先進武器後,可以擴張地盤,好恢複自己昔日的輝煌。
可哪知道現在……
朱成業盤算著,他已經徹底把關東得罪了,為了自保,萬不能再和林俊霖翻臉,隻好強壓著怒氣,一言不發地繼續等。
一直到天近晌午,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才回來。
“怎麽樣了?”一見到他的影,朱成業迫不及待地走過去,眼睛張望著尋找其他人的影子,期待自己聽到的會是一個好消息。
打探消息的人摘下壓得很低的鴨舌帽,沉重道:“死了,屍體全都掛到了菜市場門口,無一生還……”
什麽!?
朱成業一個踉蹌,倒退跌坐到車頭上,顫抖著問:“那秦遠夜呢?他、他死了嗎?”
打探消息的人搖頭:“隻打聽到昨晚全縣城的醫生都被‘請’到大院去了,縣衙的人口風很嚴,我怕暴露,沒敢太過打聽。”
“不過……”他頓了頓,“昨晚他們請醫生鬧出那麽大動靜,估計不死也很懸了。”
這勉強也算是個好消息,可朱成業依舊麵無喜色。
林俊霖強睜了一夜的眼皮終於在聽完這句話後合上了,他敲了敲車窗示意朱成業坐車回去的同時,說道:
“今天津縣的援兵到後,休整調息也要一段時間。朱司令,動手宜早不宜遲,等到他們元氣恢複,再打,那可就是硬仗了啊!”
朱成業板著臉,沒有接林俊霖的話。
他坐上另一輛車,心情複雜且沉重地掉頭回臨安縣城,終於明白自己被林俊霖算計利用的同時,也清楚,他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津縣的大院裏,沈雲舒緊張地守在秦遠夜的房門外。
劉青依舊不肯讓她進去,她隻能在外麵幹著急。
醫生一個接一個進去,又一個接一個出來,始終沒有傳出一個好消息。
槍子已經剝出來了,也打好了繃帶,可秦遠夜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
劉青鐵青著臉,守在床邊,一個發須花白的老中醫冒著細汗,在劉青的監視下緊張地搭上秦遠夜的脈,他仔細把了一會兒脈,猶豫地看劉青一眼,吞吐道:
“槍傷是外傷,外傷西醫最擅長,老朽我、我實在是沒有把握,這位大人,您、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劉青斜眼看向另一邊穿白大褂的年輕人,他是津縣唯一一個學過西醫的醫生,卻也是個半吊子。
見劉青看過來,他嚇得急忙推脫道:“少帥剛中槍時就醫治,我還有把握,可處理不及時,流血實在是太多了。隻是簡單傷口我還能治,可是這失血過多……”
他們一個推一個,聽得劉青一股無名火竄上來,掏出槍指向半吊子西醫:
“今天治不好他,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從這裏出去!”
老中醫聽得一陣瑟縮,剛要跪地求饒,隻聽“咣當”一聲,沈雲舒推門而入:
“難道就沒一個像樣的西醫嗎?他失血過多,就趕緊給他輸血啊!一個個傻愣著推卸責任,人就能自己康複嗎?”
她近乎嘶吼的質問聽得在場的人同時一愣,劉青先反應過來,他眉頭剛皺,剛要指責沈雲舒一個行外人瞎添亂,半吊子西醫先故作恍然大悟道:
“對對對!我之前看過一本西洋醫術,上麵確實提過輸血救人,幾百年前,西洋一個國家就已經通過輸血的方法,成功救活過瀕死的人了。”
輸血救人,這個半吊子西醫其實一早就想到了。
他話隻說了一半,到現在,輸血救人的技術還不成熟,至少他連一點皮毛都沒學到。
秦遠夜本來就失血過多了,躺在這兒的人,身份有多重要,半吊子西醫不是不清楚。救活了還好,救不活,恐怕他就得把自己搭在這兒。
但現在,沈雲舒先提出了輸血的方法,那就不一樣了!
沈雲舒不滿地瞪半吊子西醫一眼,卻也清楚現在醫學落後,她沒法子怪他。
她抱著僥幸的心態問半吊子西醫:“這位大夫,你那兒有輸血的儀器嗎?”
“沒有。”
劉青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他竟然把目光投到沈雲舒身上:“沈小姐,您有沒有辦法?”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一個鄉野丫頭,既會洋文、也懂西洋文化,她身上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現在她站出來,說她懂醫,劉青也願意死馬當成活馬醫。
沈雲舒看一眼安靜地躺在床上麵白如紙的人,深吸一口氣,心說:
“冷靜下來!他是因為你才這樣的,你一定要救活他!”
她沉思了半分鍾,開始鎮定地發號施令:
“先端一盆清水來,把遠夜的血液滴進去,然後準備一個幹淨的杯子,誰的血可以和他的血融合,就抽誰的血!”
劉青一挽袖子:“直接抽我的!”
“血液有四個血型,兩個血型不同的人,血液根本沒辦法融合。把不能融合的血輸送進他的血管,就是在害他!按我說的做!”
劉青看看半吊子西醫,見半吊子西醫似懂非懂地點頭,立馬讓人去準備沈雲舒要的東西。
“再去找一根中空的細管。”沈雲舒想了想,“鵝毛管最好,但一定要清洗幹淨。”
沈雲舒看一眼房間裏擺得滿滿當當的醫學器皿,確定其他需要的都在這兒後,緊張地走到床邊,抬起秦遠夜的手。
她努力回憶著在現代輸液時的情景,和生物課上老師講到的知識,確定輸血的是動脈,並找到秦遠夜的動脈所在後,緊張地等待士兵把清水送來。
秦遠夜手指被割開一道窄窄的口,鮮血滴進水盆裏,沈雲舒快速把自己的手也割破一道口,滴進水盆裏。
在眾人的期待下,血液在水盆裏慢慢分開。沈雲舒失望地把滴了秦遠夜鮮血的水盆推出去,讓其他人挨個去試。
煎熬的等待後,終於,一個年輕的士兵被帶進房間裏。
沈雲舒衝他笑了笑,示意他挽起胳膊,用一根有張力的繩子緊緊地綁在他的手腕上方後,緊張地用小刀割開他的靜脈。
她的動作異常小心,也異常緊張,生怕手上發生偏差,一不小心要了兩條人名!
在異常的安靜裏,足足花費了將近十分鍾的時間,沈雲舒才勉強把鵝毛管兩頭分別插進士兵和秦遠夜的靜脈血管裏。
大功告成後,她手輕按著秦遠夜這邊的針眼,身上已經驚出一身的汗,看著半透明的鵝毛管慢慢變紅,士兵的血液成功流入到秦遠夜身體,沈雲舒如釋重負地鬆一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