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現代醫學發達的手段，沈雲舒知道的，也僅有那些最平常不過的醫學知識。

    隻是她生在一個超前的時代，見過也聽過許多讓這個時期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奇跡”，所以才顯得博學而已。

    她不知道該給秦遠夜輸多少血合適，隻能大膽估摸，在自己覺得合適的時候，把鵝毛管從秦遠夜手臂上的靜脈血管裏抽出來，衝鮮血的士兵感激道：

    “如果遠夜能夠順利醒過來，你這份大恩，我們一定不會忘記！”

    士兵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憨厚道：“隻要能救少帥，一點兒血又算得了什麽？哪怕是豁出我這條命去，我也願意！沈小姐，還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你做的已經足夠了。”她看向劉青，“你給這位買點兒補血的東西，多吃肉和蛋，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吧，好把元氣補回來。”

    劉青招來一個守門的士兵，吩咐他按照沈雲舒說的去辦。

    沈雲舒細心地摁住秦遠夜手臂上輸血開的傷口，為防止剛剛輸進去的血流出來，沈雲舒一手仔細摁住秦遠夜手臂上輸血開的傷口，另一隻手笨拙地拿起旁邊早已經剪斷的繃帶和紗布，纏到秦遠夜手臂上。

    血是輸完了，但她還是沒有放鬆，她心依舊緊張，緊張地期盼秦遠夜早點兒醒來，好主持津縣的大局。

    房間裏那些中醫、西醫，都還眼巴巴地看著秦遠夜，好奇這輸血的法子是否真的有效、好奇人是不是真的能醒過來。

    他們之前在這兒合計了幾個小時，一堆人都沒能合計出救人的辦法來，沈雲舒看見他們探頭朝床邊湊，心煩眼也煩，冷冰冰地說：

    “現在隻有等遠夜醒過來了，這麽多人留在這兒也沒有，劉青，我留下來守著遠夜，你帶他們都出去吧。”

    劉青剛要拒絕，一想到剛剛是沈雲舒力挽狂瀾，在這群庸醫束手無策時，大膽提出了輸血的主意，並且操刀的也是她，她留下來守著秦遠夜再合適不過，隻得點頭同意。

    幾個醫生不舍地出了秦遠夜的臥室，卻還在院子裏等著秦遠夜醒來的消息，劉青把他們全部“請”出去之後，剛要自己也關門出去，突然被沈雲舒喊住：

    “昨晚偷襲的人是誰派來的，你查到了嗎？”

    “抓到兩個活口，但他們嘴很嚴，所以我把他們都崩了。”劉青略猶豫，還是把情況說給了沈雲舒。

    “也就是說沒查到？”

    “沒有。”

    沈雲舒頓了頓，想了想，篤定道：“這個時候，派人來津縣刺殺遠夜的，不用查也猜得到，隻會是朱成業。”

    沒想到她一個女人，竟然這麽聰明，劉青訝異地點了點頭：“聽其中一個人的口音，確實像晉北的人。”

    “現在遠夜還睡著，但津縣的局勢已經劍拔弩張，一刻也少不了主事的人。劉青，我問你，接下來該怎麽辦，你想過了嗎？”

    劉青一下被沈雲舒問住，他一心隻顧著秦遠夜的安危，哪有時間去想別的？

    接下來……

    見他沉默，沈雲舒也沉默了一小會兒，說：

    “我知道你是遠夜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信任你。我記得關東給調來的士兵，第一批部分今天就到了。”

    劉青點頭：“最晚天西。”

    “朱成業為什麽要刺殺遠夜，我大概能猜到七八。現在是亂世，亂世，就沒有不打仗的。劉青，你要是信我，馬上去部署軍隊，防止晉北軍突襲。”

    “突襲？”劉青眉頭微微皺起，他不太想聽一個女人的主意。

    似乎篤定他不會聽信自己，沈雲舒接著分析道：

    “如果我是朱成業，昨晚我派人來刺殺了遠夜，不管成功與否，都一定能在津縣引起騷亂。而有了騷亂，就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更何況咱們的援兵今天就要到了，一旦津縣增兵，他再想攻打津縣，難度隻會成倍增加！”

    劉青輕蔑道：“朱成業恐怕沒這個膽子吧？晉北軍和關東軍實力懸殊，遠不是關東軍的對手。”

    “他之前或許不敢，但津縣最近一連串的事，再加上昨晚的刺殺，他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可……”

    沈雲舒不耐煩地打斷劉青：“我就問你，朱成業派人刺殺遠夜，這事能算完嗎？遠夜調那麽多兵到津縣，隻是為了鎮守津縣嗎？”

    “這場仗早晚是要打的，就算現在不打，你去部署軍隊、加強戒備，防患於未然也好過在朱成業突襲的時候，被打個措手不及，對不對？”

    劉青腦筋轉了好一會兒，終於轉過來了。他看沈雲舒的眼神變了又變，終於點頭鄭重道：

    “沈小姐你放心，我這就去增兵、加強戒備，在五爺醒過來之前，確保津縣安然無恙！”

    從半開的門裏，目送劉青出了院子，沈雲舒關上房門，搬了張椅子，輕輕地坐到秦遠夜床邊，慢慢握住他寬厚的大手：

    “你快醒過來吧，津縣恐怕馬上就要打仗了，劉青榆木腦袋，笨得很，這兒不能沒有你。”

    她慢慢把自己的臉貼到秦遠夜手掌上，隔了好久，才深情地低語：“我也不能沒有你。”

    淚水順著臉頰，淌到秦遠夜手掌上，他的手指輕微動了動，卻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沈雲舒就安安靜靜地守在他床邊，強睜著沉重到打架的雙眼皮，一直到傍晚，她終於熬不住，頭沾到秦遠夜的手臂，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沉沉睡著了。

    她睡著不久，秦遠夜的眼皮動了一會兒，終於睜開了。

    昏暗燈光下的事物躍進他眼睛裏，酸麻的手臂第一時間通過神經傳達到他的意識裏，他一動手臂，覺得手臂沉重極了，這才發現枕在自己手臂上熟睡的人。

    “雲雲？”秦遠夜試探性輕喚了兩聲，見沈雲舒沒有反應，小心地托起她的腦袋，緩慢把胳膊抽出來，揮舞手臂減緩酸麻感，才發現胳膊上纏著的繃帶。

    秦遠夜納悶地盯著繃帶看了一會兒，不記得自己手臂有受過傷。

    因為在床上躺太久的緣故，他腦殼微微發疼，小心謹慎地繞過沈雲舒，穿上鞋在床邊坐著看了沈雲舒一會兒，忍著傷口的疼，把她攔腰抱起來，輕柔放到床上。

    外屋的小圓桌上擺著三菜一湯和一碗米飯，又冷又硬的米飯一送進嘴裏，秦遠夜就立馬“呸”吐出來，回頭皺眉看向床上熟睡的人。

    這些飯菜已經涼了，顯然不是給他準備的。

    小翠正好推門進來收碗筷，她看見秦遠夜坐在椅子上，驚喜地“呀”一聲：“五爺，您醒啦！”

    秦遠夜淡淡“嗯”一聲，問：“劉青他們呢？”

    “劉副官在縣衙。”小翠看見桌上未動的菜，疑惑地問，“沈小姐沒用晚飯嗎？”不等秦遠夜回答，她緊接著說，“中午沈小姐就隻吃了幾口，晚上再不吃，身體怎麽受不了。”

    她抬眼看一眼秦遠夜，瞄見床上睡著的沈雲舒，想了想，大膽說道：

    “昨晚沈小姐一宿都沒有合眼，今天又在您床邊守了一天，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

    和劉青等人不同，她是和沈雲舒最親近的。

    沈雲舒對秦遠夜的感情和擔憂，她都看在眼裏。她清楚沈雲舒不會主動對秦遠夜說自己今天做的一切，也不在意秦遠夜會不會知道，但她就是想讓秦遠夜知道，想讓他清楚沈雲舒對他的感情。

    秦遠夜沒有說話，在小翠端著涼飯菜出去後，他走回床邊，憐愛地摸摸她略顯憔悴的臉頰，俯身在她額頭落了個比羽毛還要輕的吻，拿起衣架上掛著的幹淨軍裝外套，闊步走出去。

    他走了不久，睡夢中的沈雲舒突然開始躁動不安。

    她雙手胡亂抓著空氣，昨夜的場景在她的夢裏重現。

    “不要、不要……”

    濃重的夜色和滔天的火光和在一起，像一頭猛獸一點一點把沈雲舒吞噬，沈雲舒掙紮著，那個戴麵具的黑衣人又出現她勉強，烏黑的槍口指著她的腦袋，一言不發。

    她的身後是被血染得通紅的冰冷池水，她一點一點瑟縮著往後退，退無可退時，突然一聲“砰”！

    沈雲舒驚坐起，剛剛的夢和之前她常做的夢重疊在一起，夢裏歇斯底裏大喊雲雲的人，在這一刻突然有了臉龐——是秦遠夜。

    她餘驚未消，又是一聲“砰”遠遠傳來，遠得幾不可聞，她乍一聽以為是鞭炮聲，又仔細聽了一會兒，覺得不對，這才反應過來秦遠夜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嚇得鞋都顧不上穿，赤腳就朝外麵奔，剛把門打開，門口守著的兩個士兵立刻交叉長槍攔住她：

    “沈小姐，今晚您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裏麵休息吧。”

    “為什麽？”沈雲舒試圖強行推開他們，他們就像是兩堵牆紋絲不動。

    “遠夜呢？我要去找他！”她急得吼問。

    “少帥去司令部了，臨走之前吩咐過了，您今晚哪兒也不能去。”

    “我要小解！”她沉思幾秒，靈機一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