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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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五爺親口說,不再管咱們了嗎?”小翠也驚得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沈雲舒沒有回答,她隻是一昧的哭。
果斷掛斷的電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了,這種絕情的話,是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對她而言,又有什麽區別呢?
就算是有區別,那也是讓她更加難堪和尷尬罷了。
沉默擊垮了小翠最後的希望,小翠呆滯幾秒,突然開始和沈雲舒抱頭痛哭。
秦遠夜放棄了她們,她們可能再回不去關東了,留在登州,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樣的光景呢?
小翠不敢想象。
像她這種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這個活吃人的亂世裏平安順當過完一輩子。可現在,小翠忽然覺得自己心願已經變成了奢求!
“沈小姐,咱們、咱們……”她忽然哽咽,“咱們以後是不是永遠都被困在這兒了?”
望著這四四方方的天,沈雲舒堅定地攥緊小翠的手:“不會。”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事,她不會一直被困在這兒。
她有預感,過不了多久,民院外麵那把鎖就會摘了,自己和小翠會恢複“自由”,隻要不出登州,她們就是自由的。
再多的事,她就看不清楚也猜不到了。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未來,突然又回到了她剛遇見秦遠夜的時候,漆黑的一片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日月還在天幕上輪番交替,在秦遠夜得知沈雲舒被林俊霖擄走的第二天下午,登州火車站上,出現了一群勞力打扮的精壯男子。
如果沈雲舒在,可以認出,為首的人,正是劉青。
劉青穿著利索的長袍馬褂,打扮成來登州做生意的老板樣,身邊跟了四個人,其餘的人被分散到了各處,去打聽沈雲舒的消息。
他們落腳的客棧,和沈雲舒被關的民宅,隻隔了窄窄的一條街。
劉青站在上房的窗戶前,嘴裏叼著一根香煙,居高臨下地望著街道上來往的人,聽小四問:
“要不要派人去盯著林俊霖?”
小四跟了劉青也有五六年了,是劉青最信任的人。劉青把嘴裏的煙霧慢慢吐出,看著它們在眼前慢慢消散,問:
“你覺得咱們應該把沈雲舒救回去嗎?”
“咱們來的目的,不就是把沈小姐帶回關東嗎?”
劉青側目看向小四:“這女人是個禍水,之前就害得五爺險些為她丟了命,咱們如果把她救回去,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呢。”
“您的意思是——不救?”小四揣摩著劉青的心思,“可既然不救,咱們為什麽要來這兒?”
“如果咱們不來,今天站在這兒的,就是五爺了,我不能讓五爺以身犯險、因小失大。”
“那咱們就什麽都不做了?”
“什麽都不做也不行。”劉青又抽了一口煙,“派兩個人去盯著林俊霖,先把沈雲舒的下落打聽到,不一定要把人救出來才叫救。”
他說的話,小四聽得一頭霧水似懂非懂,卻還是依照吩咐去辦事了。
林俊霖藏沈雲舒藏得十分大膽,從不刻意掩飾自己的行蹤。
他帶著沈雲舒去洋行打了通電話,人還沒回公館,他又金屋藏嬌的消息,便已經傳回何淑琴的耳朵裏了。
何淑琴捏著洋式茶杯一側小巧精致的耳朵,悠然品茶的同時,聽丫鬟把林俊霖今天的行蹤詳細說完後,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你是說,俊霖又在那座院子裏金屋藏嬌了?”
丫鬟忙不迭地點頭:“我親眼看見少帥他進了那兒,沒多久,就領著一個女人出來了。”
“那個女人長什麽樣,你看見了嗎?”
“臉沒看大清,身形倒是不錯,比二姨太的身材還要美。”
除去何淑琴,林俊霖在家中還有兩房姨太。三人當中,數二姨太的身材最為曼妙。
天下女人,沒有不善妒的,就算是再大方的女人,也聽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尤其那個女人還和自己的丈夫有關。
隻是有人把自己的妒忌淋漓盡致地刻在臉上,有人絲毫不漏地藏在心裏。
何淑琴,便屬於後者。
她把還滿著的咖啡放到玻璃桌上,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來,梳理著自己剛燙好的卷發。
在她的對麵,就有一麵大大的全身鏡,鏡子照著穿著講究、打扮時髦的她。
她和林俊霖是上學的時候認識的,那一年她十七歲,到現在她已經跟了林俊霖將近八年了。
八年的時光,讓她把這個男人摸了個透徹。
蔥白手指從耳垂上魚眼大小的珍珠耳環上劃過,沿著她臉頰輪廓一直往下,直到它搭到膝蓋上。
“下回俊霖再去找那個女人的時候,你帶著三姨太的丫鬟去附近的街上轉轉吧。”
“曉得了,夫人。”
偌大的房間裏,不多時,便再度恢複寂靜。
和已經陷入戰火的晉北不同,登州暫時還是安靜的,安靜之下卻又藏著暗湧波濤。
林俊霖雖風流,但暫時被軍務上的事纏住腳,光是如何穩住自己少帥的位置,就足夠他忙個焦頭爛額,等他終於有短暫時間顧得上風花雪月時,已經是劉青來到登州的第四天了。
穿著短打的黃包車夫肩上搭著汗津津的毛巾,一路小跑,拉著林俊霖朝軟禁沈雲舒的民宅走。
跟在他身後有三個人,兩個是劉青派來監視林俊霖的,另一個,是之前何淑琴派去盯著他的丫鬟。
見到黃包車朝窄巷裏拐彎,丫鬟玉珠急忙朝公館裏跑。她氣喘籲籲地跑回去,喘了兩口大氣,便去找三姨太的丫鬟春花。
三姨太才二十,正是最愛美的時候,剛入秋,就已經讓春花給自己繡襖麵了。
春花坐在外室裏,正仔細地穿針引線,聽見“砰砰”敲門聲,一開門,看見玉珠,納悶地問:
“有什麽事嗎?”
玉珠朝房間裏探了一眼,看見三姨太李文秀也在看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剛剛去街上給夫人買零食,看見城北的那間裁縫鋪裏上了一批新的絲線和布料,好看得很,想起來三姨太正在做襖麵,所以過來問問三姨太是否要去瞧瞧。”
春花回頭看向三姨太,三姨太想了想,撂下懷抱的獅子狗,拿起衣架上的白狐裘披肩披上,踩著細細的尖嘴高跟鞋,昂首挺胸朝外走:
“那就一起去瞧瞧吧。”
城北的裁縫鋪距離林家公館說近不近、說遠夜不遠。
三人是坐黃包車去的,三姨太拿著鱷皮手袋坐在車上,春花舉著把大大的紅色遮陽傘,跟一路小跑,在後麵追,替三姨太擋住陽光。
玉珠也在身後快步走,她刻意領著三姨太從那座她出去的院子的巷前過,到了巷口,玉珠張著脖子朝裏望了一眼,看見黃包車竟然還在外麵聽著,故意誇張地“呀”一聲!
“這座宅子是被少爺賣出去了嗎,怎麽像有人在住著?”
三姨太果然叫師傅停車,她探出身子往巷子裏望,望見裏頭確實像有人,於是把手遞給春花。
春花十分有眼力勁兒地急忙扶她下來,細跟高跟鞋踩在石板地上噠噠噠的響,一直朝民宅裏走。
“咱們去看看。”
玉珠和何淑琴要的就是三姨太進去瞧,玉珠偏故意做樣子,勸道:“咱們還是先去裁縫鋪做料子吧,院子估摸著是被賣出去了。”
三姨太朝玉珠翻了個白眼,不聽勸地快步朝裏走。
這座院子半新不舊,位置又算不上很好,賣能賣出來幾個錢?林俊霖不缺那倆錢,又怎麽會賣?
三姨太心裏警鈴大作,當初林俊霖金屋藏嬌,就把她藏在了這兒,現在這兒又住進了人,不看清楚裏麵住的是什麽人,三姨太心裏不得勁兒。
馮國安就在門口守著,他遠遠地看見三姨太李文秀過來,心裏先犯嘀咕“她怎麽來了?”
他剛想進屋知會林俊霖一聲,李文秀先高喊一聲“馮副官!”
眼見逃不了了,馮國安隻得硬著頭皮打招呼:“三姨太,您怎麽會在這兒?”
他聲音故意喊得很高,聽得李文秀不由冷笑一聲,更加斷定林俊霖就在裏頭,裏頭有鬼。
她走路挾風,撞著馮國安的肩,徑直推開門衝進門,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白白嫩嫩的小丫頭正坐在台階上數螞蟻。
四目相對,倆人同時楞了一下,小翠還沒反應過來,李文秀先怒道:
“好啊!果然是又在這兒金屋藏嬌了,林俊霖,你給我出來!”她語調不由拔高,帶著些許哽咽。
屋內,林俊霖正在尷尬地和沈雲舒相顧無言,聽見熟悉的尖銳聲音在外頭響起,他心裏無端煩躁了些許,臉上卻依舊保持從容的淡然。
“是我的姨太來尋我了。”林俊霖歉意笑笑,起身走出去。
李文秀見到他真的從裏頭出來了,後頭還跟著個窈窕的年輕女人,淚水一下子逼到眼眶,絲毫不顧形象的跺腳指責道:
“你這個負心漢、陳世美!說好的娶了我以後,你就不再看其他女人,結果你又在金屋藏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