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站在門口，看著李文秀一抹淚，怨毒地看向自己，負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逼問道：

    “今兒有我沒她，有她沒我，林俊霖，你選一個吧！”

    敢直呼林俊霖的名諱，並用這種語氣和態度和林俊霖說話，瞧出這是一個大膽的女人的同時，沈雲舒也看出了她在林俊霖心裏的地位和份量。

    如果不是恃寵而驕，又怎麽有膽子跟他這樣鬧？

    林俊霖果然急忙走過去，哄道：“別鬧了，我沒有金屋藏嬌。”

    “你沒有？”她伸出的手指用力往前一戳，大聲質問：“那她是誰！”

    “我姓沈，叫沈雲舒。不知這位夫人是否聽說過，關東的秦五爺秦遠夜交了一個女朋友，那就是我。”

    不等林俊霖回答，沈雲舒先自我闡明身份。

    林俊霖詫異地看沈雲舒，他以為在洋行裏，沈雲舒給秦遠夜打電話，他安排人假冒臨安縣長，對沈雲舒說出那些絕情的話後，沈雲舒就會對秦遠夜心寒、死心……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和秦遠夜捆綁在一起。

    李文秀顯然是知道關東秦五爺新養了一隻“金絲雀兒”的，她驚呆地看著沈雲舒，好一會兒，才質疑道：

    “你如果是她，不在關東陪著秦遠夜，跑到登州做什麽？”

    “這您就要問問您的丈夫了。”

    李文秀再看向林俊霖，林俊霖沒有辦法，隻好趴在李文秀耳邊，小聲地說自己綁她來是為了換取自己被秦遠夜扣下的軍火，李文秀臉色才緩和很多。

    她尷尬地衝沈雲舒笑了笑，一場誤會，讓她又羞又臊，埋怨地瞪剛剛多嘴的玉珠一眼，在林俊霖下巴上親了一下，紅著臉快步出了院門。

    曉得沈雲舒的真實身份後，玉珠心情複雜地找了個借口，揣著臨時買來的零食先回了公館。

    何淑琴還在家中等著玉珠的好消息，當她聽匆匆回來的玉珠把民宅裏發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後，臉色變了又變，最終輕笑一聲：

    “李文秀還是跟著俊霖的時間太短了，他有千百種方法拿回他的軍火，要是他對那個女人沒興趣，又怎麽會選擇最笨的幾種之一呢？”

    “等著吧，這個女人既然來了，就回不去關東了。”頓了好一會兒，何淑琴才信誓旦旦地冷笑一聲，“禍水。”

    “那咱們？”

    何淑琴抬眼看了玉珠一眼，她曉得玉珠要說什麽，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什麽也不用做，俊霖要是真喜歡她，想讓她進門，咱們就讓她進來。”

    反正自己已經容了兩個了，也不介意再多上兩個。

    林俊霖一直在民宅裏待到下午四點半，才終於起身走了。

    巷口外，小四遠遠地看著林俊霖離開後，小心地摸進巷子裏。

    巷子裏沒有想象中的重兵重重，隻有一把鎖把沈雲舒鎖在裏麵。踩著院門外的歪脖子老槐樹，小四身手矯健地爬上屋頂，瞧見還在門檻上坐著的小翠，他急忙縮回頭。

    “小翠在這兒，那沈小姐一定也在這兒。”

    他把頭探出去，剛要喊小翠的名字，忽然想起劉青跟自己說過的話，略作猶豫，探出一半的腦袋縮回去。

    他按原路跳下去，快速去找劉青，打算把沈雲舒的關押點告訴劉青，讓劉青拿主意。

    小四落地的聲響很大，小翠一下支楞起耳朵，瞪大眼睛看向緊鎖的門，下意識大喊：

    “誰？”

    “怎麽了？”聽見聲響，沈雲舒從屋裏走出來，納悶地問。

    小翠緊張地往後仰頭看沈雲舒的眼睛：“我聽見剛剛外麵有人，那個林少帥不會一直派人在暗中監視我們吧？”

    沈雲舒抿了抿唇，沒底氣地說：“應該不會。”

    “我害怕。”小翠像個受驚的兔子，她站起來，湊近沈雲舒，“要不然今晚咱們別逃了，萬一外麵真的有人在盯著……”

    “逃，一定要逃！”沈雲舒固執地搖頭，“你如果怕，就留下來，今晚我一個人走。明天他們問你，你就說被我打暈了，什麽都不知道。”

    小翠躊躇緊張地揉搓著自己的衣裳，好久，終於給出答複：“您走了，我一個人肯定也活不了，我今晚跟您一起走。”

    沈雲舒虧欠地緊抱住小翠：“是我連累了你，你放心，今晚咱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嗯！”

    ……

    客棧裏。

    劉青聽小四把觀察到的情況匯報完，坐在椅子上托腮沉思猶豫了半個小時，終於開口：

    “外麵真的一個守衛也沒有嗎？”

    “我反複確定了好幾遍，一個守衛也沒有。林俊霖應該是太自負了，覺得沈小姐和小翠是兩個女孩子，逃不出去，又覺得咱們不敢來救她們，瞧不起咱們，所以才連一個兵都沒留的！”

    “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劉青又托腮想了半天，始終想不出是哪兒不對勁兒。

    “劉副官，依你看，咱們救不救沈小姐？”

    “救。”劉青小心觀察四周一遍，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招招手示意小四附耳上前，小聲道：

    “你去找幾個人，最好是那種亡命之徒，讓他們今晚假扮是林俊霖的追兵，在追殺咱們的同時，碰巧‘巧妙’地把沈小姐給誤殺了，明白了嗎？”

    “這……”小四猶豫道，“五爺如果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

    “把那些人的嘴封嚴了，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會知道。”

    “可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沈小姐她、她也算救過五爺的命，她、”小四支吾半天，“我覺得她不該死！”

    劉青看小四一眼，點起一根香煙夾在手上，輕輕地吐了一口煙霧：

    “我也不想讓她死，畢竟當初是我和五爺一起，把她從虎口救出來的，可我更不願意看見將來五爺再因為她丟命，你明白嗎？”

    “但……”

    “沒有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五爺將來是要站在華夏頂端、名垂千古的人，怎麽能夠被一個女人絆住腳！五爺狠不下心拋棄她，咱們就得替他狠下這個心！”

    劉青重重地一拍小四的肩膀，說話語氣卻低下來：“你盡管放手去做，就算哪天東窗事發了，這事也有我頂著，牽連不到你身上。”

    他轉身拿起放在床底的皮箱，從裏麵拿出兩捆銀元，交給小四：“去辦吧。”

    短短兩捆銀元，像兩把紮人的刀，紮在小四手上，小四咬咬牙，最終還是找了一個袋子把銀元包起來，出了客棧。

    這一夜，注定是不安寧的一夜。

    用過晚飯，沈雲舒早早地就熄了燈。她攥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包袱裏除了一捆現大洋之外，就隻有饅頭燒餅和水了。

    她的皮箱還丟在床尾，皮箱裏的金子被她拿出來，和小翠合力埋在了院子裏的菜園裏，如果以後有機會回到這兒，她再把金子取出來。

    小翠也背著一個包袱，緊張地和沈雲舒緊挨著坐，緊盯著外麵的天，小聲忐忑問：

    “咱們什麽時候走？”

    “等過了十點。”沈雲舒看一眼牆上掛著的表，依稀能夠辨認時針指在了八點鍾方向。

    “過了十點，人就少了，到時候咱們再走，不容易被發現。”

    該怎麽跑，沈雲舒也想過了。

    關東在登州北邊，她和小翠就一路往北走，決不坐火車，如果碰上順路的貨車，或許可以給他們幾個銀元，求他們載自己一程。

    但最好還是隻憑自己的雙腳走，一路走挑生僻的路走，這樣才不容易被發現。

    不管秦遠夜是真的絕情、還是假的絕情，她都得再去見他一麵。

    她得讓他知道，就算沒有他，她自己也能順利從林俊霖手底下逃出去。

    在自己和軍火之間，他選擇了軍火，說不怨不可能，但沈雲舒能夠理解他的選擇，畢竟在這年代，軍火槍炮才是硬貨！

    至於見到他之後，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沈雲舒暫時還沒有想清楚，她唯一明確的就是，他拋棄了自己，那麽自己和他就再無可能了。

    時鍾滴滴噠噠不急不緩地響著，沈雲舒和小翠坐在客廳裏，好不容易捱到了十點鍾，沈雲舒立馬迫不及待地提起包袱：

    “走！”

    她們倆誰都沒有穿複雜好看的衣裳，長衣長褲往身上一套，再方便不過。

    小翠力氣小，本事弱，沈雲舒先墊著椅子、踩著草樹枝爬到牆頭，又回頭吃力地把小翠拉上來，倆人認準一塊平坦的空地咬牙一跳，從院子裏翻出來後，觀察一眼四周，小心往巷口跑。

    巷口隻有一個出口是通的，小翠挾著包袱，不管不顧地急忙朝出口跑，她剛跑出去，一下被沈雲舒拉回來。

    “先看看外麵有沒有人。”

    沈雲舒貼在牆後小心探出頭來，月光皎潔的街上空無一人，沈雲舒正準備逃時，忽然發現在斜對著自己這條巷的另一條街上，被月光拉長的一群擁擠的影。

    她心一突，立馬拉著小翠的手往回走，邊走邊小聲說：

    “咱們從這邊走。”

    “可這邊是死胡同啊！”

    “我知道，咱們翻牆過去，那邊外麵有人守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