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槍聲就是在這兒傳過來的，人肯定就在附近，走不遠！

    就在小四和沈雲舒距離隻有一步之遙時，一長串雜亂的腳步聲在剛剛小四開槍試圖打死沈雲舒的那條街上響起，腳步聲沉重，馬靴聲一聽就是軍人或者警察發出的。

    小翠被嚇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了。她癱坐在地上，認出這些是登州警察，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逃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指向小四追的方向：

    “他們要殺沈小姐，去哪兒了！”

    帶頭的警察隊長瞥小翠一眼，他隨便指了一個人：“你留在這兒看著她，其他人跟我去追！”

    聽見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快速朝自己接近的腳步聲，沈雲舒深呼一口氣，不管這些人能不能抓到秦遠夜派來的人，至少現在，自己暫時不用死了。

    明亮的手電筒在各個巷子裏晃來晃去，果然，小四沒有選擇再往前。他環顧一圈四周地勢，果斷紮進連通兩條巷子的一段窄路裏，很快沒了人影。

    吊在嗓子眼裏的那一口氣終於全部舒出來，沈雲舒身子一軟，癱在石獅子上，露出半截身子。

    警察隊長的手電筒往裏頭一晃，晃到半截藍布碎花小褂，已經移走的白光忽然晃回來，直射到沈雲舒身上。

    “誰！”

    剛剛的變故，像是一桶冰水，把沈雲舒心裏逃跑的火苗全部澆滅，她不打算再逃了。

    就算逃出登州，去了關東，又有什麽意義呢？那個人，那個她自認可以托付終生的人，竟然已經開始特意派人來殺她了。

    她慢騰騰地扶著石獅子底下的底座站起來，慢騰騰地轉身直視這抹強光，慢吞吞地說：“是我。”

    包括警察隊長在內，這一隊警察沒一個認得沈雲舒，他們隻是被槍聲吸引過來。看見竟然是個小娘們，警察隊長有些意興闌珊。

    沈雲舒卻主動慢吞吞地、失魂落魄地走向他們，這讓警察隊長不由樂起來。

    小四剛剛舉槍殺她，她誤以為要殺自己的人是秦遠夜，巨大的打擊像是把她渾身力氣連同靈魂一起抽空般，讓她渾身上下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

    她的頭發因為逃跑，散亂不少，整個人因此顯得萎靡不振，手電筒的光照得人又蒼白極了，照得沈雲舒活像具行屍走肉的同時，頹廢的樣子也不由惹人生憐。

    警察隊長端詳著她，不由心起邪念，歪頭看向其他人：“你們繼續去追，我把這個可疑的小娘們帶回警察局去。”

    “是！”

    等到其餘警察七七八八走得差不多了，警察隊長竟然大膽地直接去拉沈雲舒的手，沈雲舒瞪他一眼，一下把他甩開，嗬斥道：

    “別碰我！”

    “呦，你這小娘們還蠻硬氣，今兒大爺我就是碰你了，怎麽著？”警察隊長朝地上吐口唾沫，更加野蠻地開始動手動腳。

    夜晚聲音傳得遠，再加上小翠和沈雲舒相距本來就不遠，聽見沈雲舒的怒斥，小翠一慌，突然急中生智搬出林俊霖來，大喊道：

    “我家小姐是林少帥的人，前麵那位軍爺您救了我們，您把我們帶回去，林少帥知道了一定會重重地賞您的！”

    “少帥的人？”警察隊長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再端詳起沈雲舒，不免犯起嘀咕。

    這個妞穿得土裏土氣，怎麽看都不像是傍上高枝的人，可她姿色確實屬上乘，能入林少帥的眼。

    更何況，今晚他們被派出來，確實是為找一個女人的。

    警察隊長想了一會兒，立馬堆上一副笑臉，點頭哈腰賠禮道歉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小姐，小姐您別見怪，您看我現在送您去見林少帥？”

    他心裏打著另一副主意。

    如果她真是林少帥的人，自己救了她，就是立功了，少不了賞賜；如果她不是，自己帶他去見林少帥，她必然不敢，等到穿幫的時候，他再好好地“欺負”這個小娘們也不遲。

    沈雲舒瞥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走向小翠。

    她費力地把小翠扶起來，輕聲關懷詢問：“你沒事吧？”

    小翠緊抓著沈雲舒的胳膊好讓自己站穩，搖頭道：“他一槍打偏了，我沒事，就是現在雙腿發軟。”

    “那咱們回去吧？”警察隊長適時插話。

    沈雲舒攙扶著小翠走了兩步，發現小翠被嚇得確實已經走不動路，停下來問：“能不能找輛車來？”

    “小姑奶奶，這麽晚了，我們去哪兒給您找車去啊！”

    “可是她走不動了。”

    警察局長不耐煩地瞥小翠一眼，指向剛剛那個被自己點名留下來看著小翠的小警察：“你背著她走。”

    小警察不情願地蹲下來背上小翠，走在最後麵，警察局長走在前，把沈雲舒夾在最中間，手電筒照著腳下的路，不疾不徐地朝警察局走。

    此時此刻，林俊霖就坐在警察局裏，在他麵前垂頭喪腦站了一排便衣打扮的警察，一個水杯摔在他們腳底下，玻璃渣子和水濺得滿地都是，可見剛剛林俊霖發了多大的一通火。

    “我讓你們在巷子口盯著，現在呢？人去哪兒了你們都不知道，我養你們有什麽用？說！我養你們有什麽用！”

    這些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出城的各個關卡我已經全部派人去盯死了，剛剛槍響的地方也派人去看了，少帥您放心，甭管是沈小姐還是那些來救她的人，一個都出不了登州！”

    馮國安適時插嘴，“您消消氣，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他話音剛落下，一個門衛匆忙走進來，趴在馮國安耳邊耳語兩句，馮國安立馬驚喜道：

    “三小隊的警察隊長在街上找到兩個女人，其中一個人自稱是沈小姐，少帥，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俊霖立馬站起來，激動地問：“現在人在哪兒？”

    “就在外麵！”

    “走！”林俊霖披上外套，立刻大步流星走出去。

    警察局的院子裏，高高掛著幾盞明亮的大瓦數電燈，電燈驅散黑暗，把院子照得如白晝通亮。

    沈雲舒和小翠各扛著一個包袱，偎依在院子中央站著。

    小翠緊緊抓著沈雲舒的胳膊，害怕地四處看來看去。

    剛剛她向警察隊長表明沈雲舒的身份時，隻想救沈雲舒，剛剛的危險解除了，她們現在站在警察局大院裏，小翠終於醒過神來，擔憂地問：

    “林俊霖他會不會氣咱們半夜逃跑，把咱們都殺了啊？”

    沈雲舒抓著她的手，小聲提醒道：“等下甭管別人問你什麽，就一口咬定是劉青他們把咱們給劫出去的，其餘什麽也別說。”

    “這樣能行嗎？”

    “行不行的，試試吧。”

    沈雲舒深吸一口氣，今晚小翠救了自己兩次，無論如何，待會兒自己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林俊霖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一眼就看見鬢發淩亂，像是一隻落湯雞似的，雖然站得筆直，看起來卻搖搖欲墜的沈雲舒。

    他放慢腳步走過去，分明剛剛還在憤怒、還在發火，見到她現在狼狽的模樣，卻不由心疼地放緩語氣問：

    “你怎麽搞成了這個樣子？”

    一旁站著的警察隊長看到林俊霖的反應，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也慶幸自己剛剛還好沒衝動。

    沈雲舒抬眼看他，此時的場麵和林俊霖臉上的擔憂，忽然讓她想起來之前在津縣時，大院半夜被人偷襲，她和受傷的秦遠夜躲在牆角時的場景。

    她心裏一痛，低下頭，悶聲答道：“剛剛有人來救我了。”

    林俊霖僵了一下，幹笑兩聲：“可我的人說，找到你時，隻有你和小翠兩個人。”

    “他們把我救出去，卻又想殺我。”

    林俊霖忽然發懵：“殺你？”見沈雲舒沉默，他有些急了，“怎麽回事，你說啊！”

    一滴淚從沈雲舒眼眶裏掉出來，砸到地上。她一抹眼睛，抽噎一聲：“我想回去休息。”

    林俊霖薄唇緊瑉，沈雲舒現在的樣子，讓他莫名心慌，他瞥一眼旁邊瑟瑟發抖的小翠，招手喚來馮國安：

    “把沈小姐送回去。”

    小翠抬腳剛要跟著沈雲舒朝外走，被林俊霖喊住：“你留下，我有話問你。”

    “沈小姐……”小翠抬眼不安地看向沈雲舒，沈雲舒一把把小翠拉到自己身後緊緊護住：

    “我要她跟我一起回去，要麽我就跟她一起留下來！”

    看出沈雲舒情緒現在有些不對勁兒，結合她剛剛說的話，林俊霖似乎把今晚沈雲舒經曆的事猜出個七八。

    他猶豫兩秒，擔心她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隻好暫時妥協，同意馮國安把倆人一起送回去。

    坐在寬敞的小汽車裏，沈雲舒木然地盯著前方的路，槍聲已經把這座城市驚醒了，隻是人們都還裝作沉睡。

    剛剛接近林俊霖用來軟禁她的地方，空氣中的血腥味就通過開著的窗，鑽進沈雲舒的鼻子，令人作嘔。

    巷子裏的屍體已經清理幹淨了，隻有血跡還在，已經開始發黑了，小翠全程不敢亂看，害怕地緊貼著沈雲舒，再次被馮國安關進這座小小院子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