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到達登州的第三天，沈雲舒才得以和他見麵。

    而在見麵之前，劉青就已經往沈陽打了一通電話，企圖告訴秦遠夜，沈雲舒並不願意跟自己回去，但得到的消息卻是秦遠夜至今還沒回到沈陽。

    這個糟糕的壞消息不由讓他心慌，在和沈雲舒見麵時，也時不時會流露出焦躁。

    他們見麵是在軍政府。

    林俊霖親自開車，護送沈雲舒一個人去的軍政府，在路上，他就多次隱晦地提醒她，讓她對於回關東，不要抱著太大的期望。

    軍政府小小的會客廳裏，沈雲舒獨自坐在軟包沙發上，焦灼地等待著劉青的到來。

    牆上的時鍾滴滴噠噠地催著時間，當時針指向九點鍾、分針在十七分的方向，會客廳的大門才終於被推開，劉青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他看一眼依舊沒有改變的沈雲舒，還算客氣地點頭喊了聲：“沈小姐。”然後直接在她對麵坐下。

    “劉青，咱們什麽時候走？”

    他一坐下，沈雲舒就迫不及待地問。

    他表現出詫異的樣子，反問：“你在登州待得不習慣嗎？”

    “啊？”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微倚在椅背上，雙手交握在一起，盯著沈雲舒胸口的那枚銀製的胸針，沉默一會兒：

    “坦白說，沈小姐，我不打算帶你回去。”

    “可遠夜他讓你帶著軍火來登州，不就是為了把我換回去嗎？”除了這個，她想不到任何其他能讓秦遠夜甘願把軍火送回來的理由。

    這個時候，劉青可以依舊選擇欺騙，就像之前林俊霖和他商議的那樣，用一個更大的謊，來圓他和林俊霖之前不約而同對沈雲舒做過的欺騙。

    但他在看見她期待的眼神變得訝異、變得疑惑同時又帶著一種他說不出，卻讓人愧疚的情緒後，他又沉默幾秒：

    “好吧，坦白說，五爺他讓我來登州，確實是為了讓我帶你回去的。”他牽強扯了扯嘴角：

    “但是我不能帶你回去，對我、也是對五爺來說，沒有什麽讓你留在登州更為合適了。”

    “為什麽？”沈雲舒錯愕地看他。

    “為什麽？”他笑一聲，“因為五爺喜歡你，你會讓他失去理智。如果換做任何一個太平盛世，我相信你們兩個肯定都能圓滿的在一起，可是這是亂世！”

    “五爺他是誰？他是關東的少帥，在我的心裏，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再次一統華夏的男人，就連林俊霖在他麵前也不值一提！”

    “可是沈小姐你，確實一個不穩定的變故，我們不清楚你的身份來曆，也不清楚你的那些洋文、醫術等，都是從哪裏學來，對我、哦不，對我們來說，你是一個謎。甚至連你接觸五爺究竟是什麽目的，我也不知道！”

    “所以對不起，我不能帶你回去，五爺他身邊不需要女人，之前目前不需要，就算一定要有，那也是要能給他帶來利益的人，而不是愛人。”

    劉青的話，讓她陷入片刻的沉思。

    “是啊，不錯，我的來曆對於你們來說，確實是個謎。”她也跟著扯了扯嘴角，腰杆依舊挺得直直的，“但謎團背後的真相是什麽，等我見到遠夜，自然會向他解釋。”

    “你不會再見到五爺了。”劉青篤定道。

    “為什麽？”

    “我說過了，我不會帶你回去，而五爺現在已經回到沈陽了，他也不可能再離開沈陽，沈小姐，你覺得憑你自己的力量，能從林俊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嗎？”

    沈雲舒雙手漸漸握成拳，她恨不得揮拳狠狠地衝劉青的臉上打去，理智卻壓製在衝動。她忍耐了好一會兒，才能心平氣和地接著問：

    “那之前有人要殺我，也不是遠夜的主意吧？”

    劉青開始沉默，不知該承認還是再次否認，沈雲舒從他的沉默裏看出答案，輕笑一聲，終於明白自己打碎玻璃杯時，不好的預感是什麽了。

    可在很久之後，她就會發現，這並不是玻璃碎片征兆的事，它征兆的，帶給她的痛苦遠比此時深切得多。

    長久沉默的僵持之後，還是沈雲舒再一次打破了寧靜：“你確定真的要陽奉陰違？”

    劉青無奈地攤手點頭：“我這也是為了五爺好，你如果也是為五爺好，我勸你，以後離五爺遠一點吧，失去你，他可以擁有更多能夠帶給自己切實利益的選擇，她們可以讓五爺今後的路變得平坦很多。”

    “平坦？”沈雲舒好笑地看著劉青，這個無知的人。

    華夏的這一段曆史，注定沒有人是可以平坦的，這整段曆史都充滿著壓抑、血腥和淒涼隻是曆史的年輪還沒有走到那個時候罷了。

    她拿起手袋站起來：“既然你不肯帶我回去，那咱們也沒必要再談下去了。”

    她穿過劉青，大步朝門外走，走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回頭看著劉青露出的烏黑亮麗的頭頂：“你回去之後，麻煩代我轉告遠夜，告訴他永遠不要和來自東洋的倭寇合作，那是一群吃人的魔鬼。”

    劉青疑惑地回頭想問她這是什麽意思，可是人已經從會客廳裏離開的，他看見的隻有空空如也的門口，聽見的也隻有漸遠的腳步聲。

    林俊霖始終在會客廳外焦急地等待著，他看見沈雲舒黑著臉出來，便猜她肯定和劉青談崩了，壓抑著心裏的喜悅，連忙快走過去，裝出不舍的樣子：

    “你要跟他回去了嗎？”

    沈雲舒好脾氣地衝林俊霖一笑，動作上已經麻利地打開後車門坐進去，手袋一丟，說出的話無比漠然：

    “如您所願，我回不去了。”

    林俊霖識趣地坐在駕駛位上，發動汽車朝軍政府外走的同時，若無其事地詢問她想吃些什麽，是否要去商城逛逛，商城新上了一批貂皮大衣，應當有她喜歡的。

    透過後視鏡，沈雲舒冷漠地看著他反射在鏡子裏的半張臉：“我死心了，我回不去關東了，林少帥，您也不必再把我拘在您的公館裏了，我要搬出去。”

    “你要搬出去？”林俊霖眉頭皺起，“不行，不安全。”

    “現在隻要您不殺我，在登州，沒有人會在處心積慮地要我的命了，我住在哪兒，都很安全。”

    不知為何，她現在的反應，讓林俊霖隱隱覺得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可如果真的知道了，又怎麽會心平氣和地跟自己待在同一輛車裏？

    林俊霖試圖再勸，剛開口，就被沈雲舒冷冷地把要說的話全部堵回去。

    倆人氣氛詭異地一回到林家公館，沈雲舒就立馬奪門而出，拎著手袋“蹬蹬蹬”往樓上走的同時大喊：

    “小翠！”

    小翠一聽見她的聲音，立馬高興也艱難地拖著兩個大箱子從屋裏走出來：“姐姐，咱們現在就回關東嗎？”

    “不回關東。”沈雲舒板著臉從她手裏接過較大的那個箱子往樓下拖，追上來的林俊霖見她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急忙問：

    “雲舒，你這是做什麽？”

    “我已經跟您說過很多遍了，請您連名帶姓地喊我的名字，或者像其他人一樣喊我沈小姐，林少帥，咱倆還沒親昵到這種地步。”

    她試圖繞開林俊霖，林俊霖卻總是先一步擋住她的去路，如此反複幾次後，她終於不耐煩地看著他的眼睛，壓低聲音，語氣卻分外堅決道：

    “您再不讓開，我就不止是搬出公館這麽簡單了。就算劉青不肯帶我回去，可腿長在我自己身上，除非你把我雙腿打斷，不然我想走，你攔不住我。”

    “我又怎麽可能舍得打斷你的雙腿呢……”

    “那就讓開！”

    沈雲舒一句喝，無端讓林俊霖僵了一下，就他發愣的這一瞬間，沈雲舒已然提著箱子從他的身邊繞過。

    李文秀抱著貓，從自己的房間門口冷眼看著這一切，她撫摸著貓柔順的毛發，不不由好笑地自言自語：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咱們爺竟然也能在女人身上碰釘子，還真是有意思。”

    不過碰釘子才好嘞，最好這個沈雲舒真像她表現出的那樣，是顆暖不化的硬釘子，出去之後，這輩子都不要再踏進林家公館的門半步。

    樓梯上的動靜，鬧得何淑琴也探出頭瞧。

    她瞧見沈雲舒已經提著箱子馬上走下樓了，猶豫兩秒，還是裝出急切的樣子，慌忙追過去詢問道：

    “沈小姐，你這是去哪兒？”

    對待何淑琴，沈雲舒倒還算客氣地回頭笑了笑：“夫人，我在這兒也叨擾了一段時間了，當初來的時候，是躲人的，現在不用再躲什麽人了，我就不好再叨擾下去，所以打算搬出去了。”

    “搬出去？”何素琴看向又追上來的林俊霖，“俊霖他同意了？”

    沈雲舒也回頭冷眼看了林俊霖一眼：“我不是囚犯，住在哪兒是我的權力和自由，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您說呢？”

    何淑琴幹笑著，依舊看著林俊霖，林俊霖聽見她的話，眉頭幾乎要皺到一起去，不由問：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