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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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鈺一直以為,沈雲舒和秦遠夜是一起的,可自從她在船上醒了之後,卻始終沒見到沈雲舒的人影。
某些消息,秦遠夜瞞得很好,不止是馮鈺,除了秦遠景在內,省城裏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沈雲舒被劫到登州去了。
馮鈺一直納悶怎麽他們怎麽沒在一起,可因為某些緣故,這一路上,她始終沒能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現在冷不丁地,自己竟然被當成了她,她心裏一陣絞痛的同時,也終於按捺不住,裝作不經意,問:
“說起來,我怎麽沒有見到沈小姐,她坐火車先回省城了嗎?”
秦遠夜沉默片刻,低聲答:“過幾天她會跟劉青一起回來。”之後轉過身,留一句“你好好休息”,很快離開船艙。
省城的碼頭,是秦遠夜的地界兒,這兒就算是秦遠騰想找人滲透進來,都十分困難。
這這天的下午五點,夕陽將江麵染紅時,他們搭載的運船終於緩緩駛入碼頭。
馮鈺傷的是胸口,事實上,除了現在傷口時不時一陣劇痛、不能做劇烈活動外,她的行動完全沒有任何障礙,隻是行動的速度要比之前緩慢許多。
等到船上其餘客人下的差不多,道路不再擁擠時,秦遠夜幾人才下船。他走在最前麵,周正走在後麵,把馮鈺夾在中間。
碼頭上的負責人見到秦遠夜,第一眼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他揉了揉眼睛,確定眼睛沒有出錯後,激動地一溜小跑走過來,上前獻殷勤:
“五爺。”
上下掃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年過四十,穿著長袍馬褂的負責人,秦遠夜認出他來,態度還算溫和地問:
“我需要馬上去大帥府。”
“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開車送您去?”
秦遠夜沒有拒絕,他吩咐周正先回軍政府後,因為碼頭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也太擁擠了,他下意思扶住馮鈺,領著她跟在負責人身後往外走。
他這個無意的動作,落在馮鈺的眼睛裏,多了一層意味不明。
她想,自己舍命去永城救他,雖然過程驚險,並且險些搭上了自己這條命,但好在她和秦遠夜的關係緩和不少,她這樣做是值得的。
這個時候,任誰都沒有想到,已經失蹤了四天的秦遠夜,已經坐在了一輛黑色的、再廉價不過的破爛汽車裏,快速朝大帥府接近。
隻要他能夠活生生地站到大帥府的門口,那麽秦遠騰和二姨太之前的設計就全部白費,但顯然,最後一段路程,沒有人會阻攔他。
汽車在大帥府門口停下,秦遠夜向負責人道過謝,親自打開後車門,把馮鈺接出來的同時,抬頭看向大帥府的匾額。
守在大門兩旁的衛兵看見他皆是一愣,隨即激動而又整齊地行禮齊喝道:“五爺!”
秦遠夜衝他們點頭示意過,慢慢地扶著馮鈺往裏走。
與此同時,他回來的消息以飛一樣的速度快速在大帥府裏傳開。
聽見報信的下人高興地說五爺回來了,秦老太太一下激動地站起來,就連隻能幹瞪眼的秦大帥,眼中也有了奇異的光彩,那是希望。
一進大帥府,命令其他人先帶馮鈺去休息後,秦遠夜便直奔秦大帥的院子,他剛踏進院門,便急切地高聲喊問:
“父親的狀況如何了?病可好了?”
尚利索的秦老太太走出來,張張嘴,不忍開口:“遠夜,你自己去瞧瞧吧。”
秦遠夜三步並作兩步地從秦老太太身邊繞過去,走到秦大帥旁邊,他低頭看見隻能呆呆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動也不能動的秦大帥,驚詫地問:
“我走之前,父親的身體不好好好的嗎?怎麽突然間……”
秦老太太哽咽一聲,也走到床邊,心疼又無助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誰說不是呢,就小半個月前,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請大夫來看,也看不出是什麽病。”
“小半個月前?”秦遠夜眼睛一眯,“父親一貫身體強壯,絕不可能突然病倒。”
他把白手套摘下來,放到一邊,抓起秦大帥冰涼的雙手,把他發病的時間和晉北投降的時間聯係到一起,又莫名地想到回來時自己被刺殺的事,莫名覺得蹊蹺。
但為了不讓秦老太太,也不讓被病魘纏身的秦大帥加重恐慌,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問:
“省城裏的醫生大夫都請過嗎?”
“二姨太她前後請了四個,都說看不出原因來。”
“全都是二姨太請的?”
秦老太太點頭,她顯然沒有對秦遠騰母子絲毫起疑,“中間遠景也帶回來過一個老中醫,但二姨太她說現在早就不興中醫那一套了,西醫都看不好的,中醫怎麽能治好,就把人給打發出去了。”
聞言,秦遠夜不由再次對二姨太生疑,畢竟自己在永城遇刺,就是秦遠騰在背後指使。
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道:“中醫是咱們幾千年的傳承,不見得比不上洋人的那些玩意,我讓三哥再把那位大夫請過來給父親瞧瞧,奶奶,您覺得呢?”
秦老太太連連點頭,比起西醫,她還是比較相信中國人自己的東西。
其實她早就想請一位老中醫過來了,隻是二姨太總說西醫好,才一直沒有派人去請,現在秦遠夜開口了,她連忙點頭同意。
就在祖孫倆還打算說什麽的時候,聽到秦遠夜回來的消息的二姨太慌慌張張地到了,她在門外調整過呼吸和神情,盡量平靜地走進來,一進門,就故作驚喜和擔憂的問:
“老五,你總算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失蹤的這幾天,可擔心死我了!”
“失蹤?”秦老太太疑惑地眉頭皺起來,“什麽失蹤?”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二姨太連忙捂住嘴,秦遠夜冷靜從容道:“沒什麽,可能是我比預計時間晚回來兩天,所以讓二姨太擔心了吧。哦對了,奶奶,馮小姐也回來了,不過她受了傷,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小鈺受傷了?”秦老太太驚訝地張大嘴,連忙問清楚她現在在哪兒之後,囑咐秦遠夜替自己先照顧秦大帥一會兒,慌慌張張出去了。
這十幾年,秦遠夜在二姨太麵前做慣了戲,現在也一如往常地冷淡謝過她的關心,扭頭就坐到了床邊。
自幼起,倆人就不親近,現在更是沒什麽好說的。二姨太來,隻是為了確定回來的是否是真的秦遠夜。
她確定之後,待在角落裏,沉默又陰狠地看著他們父子,秦大帥不能動,眼珠子卻轉到最左邊,直勾勾地盯著她。
如果她能夠看見秦大帥此時厲鬼一樣的目光,肯定會被嚇得晚上睡不著覺,可惜她看不見。
她在角落待了一會兒,見秦遠夜並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見他沒有反常的反應,又猜他或許並不知道自己和秦遠騰暗中做的事,鬆一口氣,悄悄出去了。
她自認為自己的動作像貓兒一樣輕,殊不知,她的每個動作都被秦遠夜聽得清清楚楚。
在她離開兩分鍾後,秦遠夜回頭看見房間裏確實已經空無一人了,他站起來關好門窗,重新坐回床邊,看著秦大帥的眼睛:
“父親,您現在話也不能說了嗎?”
秦大帥眨眨眼,眼睛裏還滿含著憤怒。
“您的病是意外嗎?如果是,就眨一下眼,不是就眨兩下。”
秦大帥眨了兩下眼。
“和二姨太有關嗎?”秦遠夜語氣不由拔高。
秦大帥遲疑一會兒,眨了兩下眼睛。
這下秦遠夜心裏徹底有數了,他再次抓起秦大帥的手,寬慰道:“您放心,我會找到醫生治好您的病的。”
秦大帥張開嘴,似乎是想說什麽,可他“啊啊”半天,一個清晰的字眼都沒能說出來。
他的病,沒救了。
不止二姨太之前請回來的那幾個洋醫生,就連秦遠景找來的老中醫在號過脈後,給出的答複都是統一的——大帥他的病沒救了。
在關東軍政府亂成一盤散沙之前,秦遠夜及時趕回了沈陽,再次凝聚關東軍的軍心,這算是這段時間以來,對於秦家而言,唯一的好事。
秦遠夜回來的第二天晚上,他和秦遠景並排坐在秦大帥臥室外青石板鋪的台階上,一人拿著一杯酒,像他們小時候那樣,望著天邊皎潔的月和黯淡的星光。
“父親的病……”秦遠景欲言又止。
“能治好的。”秦遠夜歪頭看他,想著的卻是遠在天邊的沈雲舒。
如果她在的話就好了,她能想出用鵝毛管讓周正輸血給自己救命的方法,或許秦大帥的病,她也會有獨特的奇妙的辦法。
他又在心裏祈禱著,祈禱劉青趕緊把她從登州帶回來。
如果這次還是帶不回她,那麽恐怕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不能再設法去見她、救她、或者說是把她搶回來了。
至少在秦大帥的身體和意識都恢複到之前的狀態,能夠坐穩關東之前,他都必須留在沈陽了。
哪怕並沒有人強迫他。
秦遠景喝了一口酒,好一會兒,小聲說:“我剛剛從馮小姐的窗外經過時,聽見奶奶對她說,要讓你盡快和她結婚,怎麽著也要讓父親看著你成家立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