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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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這樣殺死了崔音?”

    我的回憶講到這,被李執兒的一聲驚呼打斷。轉頭看她此刻不知從那掏出一個本子,正在密密麻麻的記錄些什麽。

    “你這是幹嘛?”

    李執兒暗叫一聲不好,擔心自己暴露,便笑嘻嘻的打馬虎眼,“我…我怕你一會兒又忘了,這不幫你做記錄呢!有我這麽個兄弟是不是很棒!”說著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胸脯。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無暇理會,一心沉溺在剛剛獲得的回憶裏…

    “她叫我殺的第一個人並不叫崔音,也不是那六個女孩子的任意一個。她叫方鬱婷,是我們學校田徑隊的。而且,她也沒有被我殺死。”

    我低下頭,認真的去描繪記憶中的場景,“那天我答應了南阿,就一直尾隨著方鬱婷出了校門。她似乎是要去買訓練用的釘子鞋,左拐右拐進了一條空巷子。我當時便覺得時機很棒,左右無人之時就竄了出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可她並沒有被我掐死,反而一直大聲呼救。我聽到她的喊聲這才如夢初醒,渾身一個激靈。我這才想到我正在做什麽,我在殺人!想到這我就嚇得鬆了手,轉身就逃跑了。”

    “那之後呢?”李執兒捏著筆,微微皺起眉頭。

    “然後我就逃回了宿舍,頭腦這才像活了過來,不知所措。但南阿沒放過我,又給我打了個電話,嬉笑著說是在和我開玩笑。我聽得出她話中的意思,其實就是在說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如果方鬱婷報警或是告訴學校,責任都是我一個人的。”

    “我被她說的恍恍惚惚的,掛掉電話後周身一震冰冷,巨大的恐懼感這才遲鈍的襲來。可這種恐懼並非普通,而是欲要將我推入黑洞。我就嚇破了膽,整天裹在被子裏也不敢去上課。因為之前和南阿在一起也曠了太久的課,所以就被退學了。回到家後…麵對父母的質問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縮在櫃子裏茶飯不思,一躲就是一年…”

    李執兒聽的入了神,連手中的筆都停下了。

    “後來呢?”

    “後來…南阿一直沒有再聯係我,我就慢慢的恢複了。退學第二年開始去我們家附近的商城上班,在那裏遇見了我現在的夫人陳粟心。她對我很好,也很信任我,我也慢慢的恢複了生機……我的記憶隻到了這裏,後來的事情我便又不記得了。”我如實說道。

    “那你這期間,就沒再見過南阿?”

    “見過一次。”一個畫麵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令我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那時候我還在商城上班,她抱著一束花進來。那是一束粉紅色的百合,到現在我都記得很清楚。她好像沒有看到我,但是我卻看到了她,當場嚇出來一頭冷汗,蹲到了櫃子下麵。”

    “但那次我同她並沒有別的交流,我再站起來後她就不見了。我依稀記得有同學說過,她在我退學後也因為身體原因退學了,開了一間花店…那次應該也是去給客人送花吧。”

    除此之外我真的就什麽也記不住了,整個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南阿…”李執兒口中喃喃自語,似乎被這個名字所吸引。

    這個名字她是聽過的,但不是在總部的檔案中,而是在她那位合作七十年的老搭檔口中。

    那是十年前的冬天,李執兒和道爾一起去日本執行一次任務。李執兒對於這個有些陰鬱的島國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一進旅館就睡下了。睡到半夜忽然覺得餓,這才起床去找道爾。

    她站在道爾門口敲了很久的門,裏麵卻沒有任何反應,按說道爾應該不會睡得這麽沉。李執兒心裏一緊,一腳便踹開了道爾房間的大門,結果去發現那個家夥正四平八穩的躺在榻榻米上。她罵罵咧咧的湊近一看,卻發現道爾的腮邊竟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頭發也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

    這麽多年的相處裏,她常常見道爾笑的眉眼彎彎,也見過他認真時候的一臉嚴肅,偶爾也會生氣,但最終都歸為溫和的一抿嘴。可李執兒從未見過他哭,無論是為了誰,他都沒有流過一滴淚。

    她跪在道爾身邊,擔心他是不是入了什麽夢魘,便伸出手去想要推醒他。結果她的手剛一碰到道爾的臉,道爾便猛地把自己蜷縮了起來,嘴裏哀求似的說出一串她聽不懂的話,一連說了好幾遍。

    李執兒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她有心去查,發現那是一句法語,意思是,“請不要再吻我。”

    而道爾在每句話的尾端,都加上來兩個奇怪的音節。當她查遍了詞典才確信那不是法語,而是中文。是一個人的名字——‘南阿’。

    “南阿,不要再吻我…”此時,陳年舊事重新浮上她的心頭。使她不由自主的將心裏的話說出了聲。

    “你說什麽?”我聽到她在嘟囔那個名字,立刻警醒的盯著她。

    “…”李執兒不語,目光中透出幾分銳利,同之前的瘋癲判若兩人,她大概也跌入到了自己的思緒裏。

    怎麽說呢,她脫離組織太久了,也知道內部的很多消息都刻意的隱瞞了自己。現在的她表麵上是同道爾站在一條船,但實則所有人都對她有所隱瞞。她也有自己想要掌控的東西,想去了解更多。然而現在,這個突破口似乎就在這個名為‘南阿’的女人身上。

    她正在思量著什麽計劃我無從得知,隻是低聲感歎著之前的夢境,“…我依舊不相信我會殺人。”我暗自攥緊了拳頭,“都說夢境是現實的寫照。南阿在我的夢裏就是妖怪兀嬰的化身,說不定現實裏也是這樣…是她操控了這一切,一定是這樣!”

    我激動地情緒感染到了李執兒,她忽然攥住我的手,“夢境是現實的寫照…這話是誰說的?”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派插的創始人。”我看著她抓住我的手,回答道,“他的著作《夢的解析》我在高中時就讀完了,上麵就記錄了他的這個觀點…”

    “你能把你之前做的夢,完完整整,詳細具體的告訴我嗎?”李執兒沒鬆開握住我的手,反而抓的更緊了。

    我把之前的夢境如實講給了她,而她的眉頭越皺越深。當我全部講完後,她的臉幾乎都變成了鉛塊,

    “這個夢我也做過…不,應該說是參與其中。”她再次抬眸望向我,眼神中多出些許的恐懼,“你夢裏那個李執或許就是我。”

    “我現在認真的想了想。”我的頭腦也終於徹底的清醒了下來,同李執兒分析到,“在現實和夢境裏,我和靈渠…唔,和林醫生的身份還有性格完全的交換了。而且所有人的身份都發生了改變,但這些都是有依據的…”

    “因為我對林醫生有依賴感,所以他的女朋友才變成了追求我的人;而我的夫人多年與我不離不棄,在夢裏變成了我的合作夥伴…這裏麵唯獨隻有一個人,他的身份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你是說道爾嗎?”李執兒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這個家夥又怎麽會和普通人一樣呢?

    “這落差,還真是…”我也自嘲似的勾起了一邊嘴角,想著自己夢中的處境,仿佛真有一種逃避現實的感覺。

    “不,你還不能放棄!”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女人的呐喊聲。像是一個人,卻又像是一群人,再仔細的回味,又覺得像是我自己的聲音。

    但這個聲音的出現,卻將我從沉淪中激醒。沒錯,夢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唯獨‘不放棄’卻是我自己的決定。

    坐在我麵前求助的沈以南、一臉驕傲的柯華蒽、櫃子中懇求我緊緊抱住她的裘夕,還有那個,在高空中被我死死抓住不肯讓她墜落的李汶汶…我是真心的,對她們每一個人都伸出雙手,想要將希望帶到她們的身邊。她們每一個人的結局都令我飽受挫折,但我都沒有放棄。我真的不相信,這樣的我,會是一個殺人凶手。

    不,我要為我自己正名。哪怕罪名難逃,我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喂,你真當我是你哥們兒嗎?”這次還換成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激動地問道。

    “當然了!”她果斷的回答道。

    “那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想…”

    “想從這間醫院逃出去?”

    她忽然打斷了我的話,眼睛裏閃爍著同樣明亮的光芒。就在我重新為自己判定好方向的時候,她也下定了同樣的決心——那便是同我一起,找尋著被刻意隱瞞的真相。

    雖然這個決定背叛了她效忠了七十三年的組織,也背叛了道爾。但她一直渴望知道些什麽,而不是一直被人蒙在鼓裏無限的利用。

    “我可以幫你,我有一個計劃……”

    就在我們竊竊私語,共同商量著一個最妥帖的逃跑計劃時。我們絕對沒有想到,林靈渠此刻就在一牆之隔的門外,而我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全部落到了他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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