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家破人亡啷當入獄

字數:4961   加入書籤

A+A-


    這件事終究驚動了陸夫人,而她雖然向著自己兒子,但也知道兒子終究是過分。此事倒是不再宣揚,也並沒有依著他將靈渠趕出府,而是分別將他們兩個關了小黑屋。

    靈渠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裏,不再見任何人。在那裏用自己童年跟師父習來的本領,親自為木悉超度;而陸知安本就不舍得將靈渠趕出去,也便從母親那得了個台階,老老實實的待到自己大婚的那一天。

    陸家公子娶親那日,當時鹹陽城內的盛事。街邊婦孺圍得水泄不通,伸長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十裏紅妝,八抬大轎迎來了那位陳家小姐。陸知安騎著白馬走在人群的最前頭,俊美不可方物。但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在笑,偏偏他自己連揚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花轎進門,滿座賓客都是京城中的富貴人。他們紛紛過來衝陸知安敬酒,陸知安始終心神不寧,機械似的飲下一杯又一杯。

    酒卻似水,沒有味道,也不會再醉一回。

    他忽然想到,靈渠成親那一日也是這般的心神不寧,似乎始終投向自己的身上。

    就如同此刻,自己始終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即便知道,定然是尋不到的了…

    喜宴喝了一半,陸知安便逃了出來。推開眾人,一路上腳步搖搖晃晃,卻隻有一個目的地。他終於借著那股酒勁,來到了靈渠小院的門口,哐哐哐的砸響了小院的門。

    他聽到空曠的院子裏有過一陣回聲,卻再也沒有了動靜。就像一塊石子扔進了湖中,卻未激起任何波瀾。

    他不認輸,敲了一遍又一遍,將那扇門砸的晃動。但裏麵的人仍舊沒有出來。

    陸知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當日犯下得是如此天大的錯誤。他最後一根神經繃斷了,腿腳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猛然間,他似乎看到了木悉的影子,帶著怨恨,穿著最後見到她時穿的那身衣服,向自己緩緩走來…

    “不要過來,對不起!”

    陸知安穿著大紅色的喜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鼻涕和眼淚都流到了嘴裏,卻跟那些酒一樣,沒了味道。

    他跪在那裏,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直到家丁們聞聲尋過來時,他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嗓子也已經喊啞,整個人瘋瘋癲癲的蜷縮成了一團。

    眾人將他抬回房間,他一路上仍舊哭的不成人樣。然而就在眾人走回,一切喧囂散去,那扇小院的門才緩緩地打開,望著眾人遠去的身影,長立了許久…

    自那日期,陸知安就不時進入瘋癲的狀態,而他剛過門的娘子就這般被他冷落在一旁。甚至每次靠近,他還會像見到鬼一般害怕,大叫著逃開。

    院中的桃樹花開花落,已是三年。陸夫人和其餘的姨娘也在這三年間紛紛去世,陸知安的病雖然比之前穩定了許多,但仍舊無法管事,家族的生意便都交到少奶奶陳素心的手上。

    而那間小院也似乎荒廢了一般,那扇門再也沒有被打開過。

    陸知安也便混混沌沌的過了三年,每日午夜夢回,都會進入黑色的夢魘。有時是同琅瓊初見時她的傾城一笑,卻很快化為一團黑色的火焰燃燒伊始;有時是木悉嫋嫋婷婷的身影,帶著淚光盯著自己不放;但最多的,還是那日靈渠想要殺死他的目光,他那般望著自己,就像鄙夷著世間最惡心的東西。

    日子久了,他也便習慣了這種折磨。白日裏倒也閑來無事,整日便是晃晃悠悠的去花園曬太陽,好多吸些陽氣免得晚上再做惡夢。

    這一日他仍舊在一個小廝的陪同下,在自家花園裏亂走,頭頂的太陽曬得他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也稍稍舒暢了些。轉身便命那名小廝回房取個凳子出來。

    小廝應聲離開,此時花園中隻剩下他獨自一人。此時正值七月,院中的牡丹(其實我也不知道七月份改開什麽花,就假裝是牡丹好了…)開的正豔,花團錦簇,花瓣被陽光照得透明,裏麵的花脈若隱若現。

    陸知安正彎腰看的出神,卻忽然聽到假山後麵傳來一陣女子的嬌笑,隱隱的,還有男子說話的聲音。

    他抬頭,茫然的望向那邊,暗自揣測藏在那裏的會是何人。心裏這般想著,也就放緩了腳步,悄聲靠了過去。

    當他移步到假山後麵,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探頭張望,映入眼簾的卻是香豔一幕——

    此時,一名男子正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懷中摟著一名青衣女子,兩手正不安分的探入她的衣領。而那名女子也絲毫不反抗,甚至還笑的更加歡快。

    女子是麵朝陸知安坐的,待陸知安定睛一看,便一下認出了她——正是自家過門三年的娘子陳素心。

    他雖很少同陳素心正麵相對,發瘋的時候把她當成母夜叉,但心中仍對她又幾分感激。畢竟這偌大的家業隻靠她一個女子支撐,隻是此時看到她這般贏蕩,白日裏便敢同旁人私通,心裏也如同被狠狠地砍上了一刀。

    他還未想好如何應對,卻聽那二人又開始對話,

    “那個陸知安的病…近來可有好轉?”

    男子說著,輕佻的挑起素心的下巴,眼神迷離放蕩。

    “你說呢?”素心對上他的眼睛,勾引嘴角,“有我日日給他喂藥,他的癔症隻會更甚,又怎會變好?如今著陸家的大權都掌握在我的手中,隻要你需要,我便立馬…讓他們散架。”

    聽到這,陸知安就如同被凍在了原地。原本汲取到的陽光被惡寒一寸寸的擠了出去,像是置身於黑暗的深淵,不敢直視眼前的人。

    而那名小廝恰巧在這時板著凳子回來,發現陸知安不再原地便立馬焦急地去找。終於在假山旁看到了他的身影,便立馬大聲喊道,“少爺你怎麽跑到那裏去了,讓我一通好找…”

    湖邊二人聽到喊聲,立馬起了身,然而一轉身便對上了陸知安的眼睛。陳素心立馬整理好了衣襟,因為心虛而目光打怵,不敢與之對視。而那名男子卻絲毫不畏懼,挑釁似的看著陸知安。

    “你都聽到了?”

    陸知安周身發顫,不知是憎恨還是絕望。他盯著那個男子看了許久,忽然想瘋了一樣衝了過去,撲到了他的身上同他撕扯起來。一邊撕扯一邊憤怒的大喊,

    “你他媽是誰啊!”

    那名男子卻很輕易的將他推開,一臉不屑的望著他,“陸公子當真是瘋了不少時日,京城中的消息都不靈通了。鄙人姓李,名執,是如今汴京城中的首富。”

    陸知安一愣,“汴京首富…不一直是我們陸家嗎?”

    李執仰天大笑,“哈哈哈,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告訴你也無妨,你們陸家現在早已隻剩下一個空殼,而這一切,都應該感謝您的夫人…”

    陸知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木訥的將目光轉向陳素心。而陳素心也已經知道今日不可能再瞞下去,仗著有情人撐腰,也便立直了腰杆承認道,“是又如何?難不成我真要守著你這個瘋子過上一輩子?”

    小廝遠處觀望,感覺此時不妙,剛想上前。而陳素心話音未落定,卻見方才還沉浸在驚異之中的陸知安猛然抄起地上的一塊大石頭,雙手用力的向陳素心拋去。

    他的速度並非常人所及,以至於當下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李執再一回頭,陳素心早已被石頭擊中頭部,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你…殺人了!”李執指著陸知安驚呼道。

    陸知安此時才有幾分如夢方醒,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鮮紅的血液在他麵前流淌,就像一朵紅花在他麵前盛開。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背叛什麽商戰都拋在腦後。他隻明白,自己的噩夢又要多一個人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陸知安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證據確鑿,再加上李執暗箱操作,他被判處秋後問斬。

    當他被關進大牢之後,才搞清楚這三年來外界的變故——原來先帝早在五年前便去世,新帝登記後重農抑商,商人被列入下等階層。而那個李執本是農民出身,手下有眾多田地,再加上家族中還有幾位長輩縱橫官場,才從一種商人中脫穎而出。

    總之這些年他們陸家早已被打擊的千瘡百孔,然而他心中賢惠的娘子陳素心也早就成了他人情婦,同李執合力將陸家徹底擊垮了,許多為前輩奮鬥下來的家產,就在他手裏,虧損一空了。

    在獄中,陸知安混的很差,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他發瘋時就同其他犯人撕扯,像一條瘋了的猛虎。獄卒便將他單獨一人關在一間牢房中,他便整日發呆,滴水不進,似乎也熬不到秋後了。

    獄卒給他送飯時都是厭惡無比的,每每走到他牢房前叫他,他都會衝過來,用他髒兮兮的手緊緊攥住獄卒的手,激動的喊道,

    “靈渠,是你來看我了!”

    這時獄卒就會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將飯扣在他的臉上,在朝他啐上一口口水,

    “去你大爺,沒人會來看你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