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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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世的陸知安再也不是錦衣玉食的小公子,他是被親生父母所嫌棄的小慫包。自打他冒鼻涕泡、穿開襠褲時,靈渠便潛伏在他身邊,悄悄觀察著他的一切。

    陸知安可能永遠都想象不到,自己被同齡小孩欺負的坐在地上捂著臉不敢哭成聲時,靈渠隱藏在他不遠處的角落攥緊了拳頭。當那群小屁孩再將他羞辱一番,歡蹦亂跳的跑開時,靈渠一個箭步衝上前,單手捏住小孩的腦袋,將他提到半空,然後重重的摔到地上。

    小孩的哭泣很快引來了暴怒的家長,塗著劣質口紅的母親抱起孩子那皮包狠狠的抽向靈渠,所有圍觀的人都對他指指點點。

    靈渠的臉上多了幾道紅印,他不為所動,目光穿越人群,看到那個哭泣的小男孩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離了他的視線。他這才垂下了頭,在一片謾罵聲中落寞離開。

    少年時的喬嫮曾拽著他的衣袖,笑著說他是本家的大英雄。可看著自己心尖上的小朋友被人欺負的如此慘敗,卻一言不發的離開,又算的英雄?

    他窺視著陸知安,不敢打擾的看著他在這世間軟弱無助,不敢言語,像一個被世界隔絕的小怪物。沒有人愛他,而他也不敢妄自菲薄去愛別人。

    第十七年,陸知安拿著繩子準備上吊。靈渠腳步沉重的跟在他身後,來到那個廢棄的花園。繩子拴上了樹上,他終於可以從黑暗的角落裏現身,出現在陸知安的麵前。

    將提前準備了十七年的電話號碼塞進陸知安手心的那一刻,靈渠借勢想去擁抱他。但麵前的人驚恐又畏懼的眼神使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身離開後,靈渠回頭張望,瘦小的陸知安仍舊站在原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像一隻弱小的浣熊,第一次踏入從未來到的陸地,手足無措。

    靈渠認為,手機絕對是二十一世紀最棒的發明。拿著那個小巧的東西,他不僅可以看到陸知安的日夜行蹤,還可以走入他的內心。

    陸知安說他的夢想是去北海醫學院讀心理,靈渠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跪著向本家先祖祈禱,這是他活了幾千年第一次如此誠懇啊!最終他還是按耐不住,率先一步侵入了高考係統,比陸知安先看到了他剛剛高過分數線的成績。那一刻,心中的喜悅真的比拯救了世界還要豐滿。

    他一夜未睡,將手機攥在心口。因為他知道,陸知安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他來分享這個喜訊。所以那條短信如約而至,靈渠便用顫抖地手打出了兩個字——‘恭喜。’

    簡單的字背後,是他按耐不住上下亂竄的心。

    “你的任務到此為止,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南阿找到靈渠時,他便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但這僅僅是任務嗎,不,這本來就不是!

    “我可以…”

    “事已至此,還有放棄的可能嗎?”南阿看穿了他的心,冷峻的笑容映在他的瞳孔中,“你要為本家,為你的大家長著想啊。”

    是啊…

    所以靈渠眼睜睜的看著陸知安的前半生毀於一旦,他仍舊背負著他的大義,不能動搖。

    所以直到陸知安成了殺人犯,他才有機會偽裝成醫生,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身邊。

    可仍然要違心裝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啊,雖然心裏想要他想要到自己先瘋掉。直到陸知安去尋找真相,直到他知道了那殘忍的真相,直到他難掩恨意衝他說愛他…

    他知道陸知安的心如刀割,但靈渠自己呢?那顆掩埋於胸跳動了千年的心髒,難道就會比他遲鈍嗎?

    此時是個好機會,靈渠依靠著懷中的陸知安,眼皮沉重而歡愉。他想把這一切說給他聽,但蒼白的嘴唇卻失了力氣。

    “…喂,你不會要睡著吧?”我察覺到他將重量漸漸的移到我的身上,不滿的聳了聳肩。

    “嗯。”回答我的,是他沉悶的呼吸聲,“我…要睡一會,有一個很長的故事,以後在講給你吧…”

    “喂,你真要睡在這裏?”我推開他,晃著他的胳膊。卻隻見他雙眼痛苦的緊閉著,腦門上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滑落。

    我的心恍然一顫,難道…

    “你沒事吧?”我雙手抓住他的肩膀,想要把他扶起來。但他沉重的身體更加癱軟,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靈渠!”我下巴一緊,用帶著顫音的哭腔呼喚著他的名字——難道是因為他剛才吻了我,便中了白楚生的毒?——我真該死,為什麽不早點推開他呢!

    “…別哭啊…”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哭聲,他才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極為勉強的牽起嘴角,“我沒事…隻是炸雞…可能不太適合我的身體。”

    “啊?”我錯愕,“你對炸雞過敏嗎?”

    “不是啦…因為我活了太久,身體代謝變慢,每日進食隻能吃很少的一點。今天的量可能多了,就有些難受…”

    我稍稍的鬆了口氣,卻又責怪起他來,“你真是…不能吃幹嘛不早告訴我!還裝做一副好吃的樣子!”

    “其實真的挺好吃的。”他似乎好了些,竟有力氣衝我擠眉弄眼,“因為是你讓我吃的。”

    “滾蛋…以後不許再這麽聽話!”

    “…不好。”他撇了撇嘴,彎下了身子,“先別教訓我了,我是真的沒力氣…我睡了,晚安…”

    “喂,這裏可是摩天輪!”

    他不顧我叫嚷的閉上了眼睛,伸手摟住我的腰,把腦袋靠在我的背上,像是抱著毛絨玩具入眠一樣。

    聽到他細小的呼嚕聲從我背後傳來,我的眼皮竟也沉重了起來——媽的,我才不要就這麽睡過去呢…

    然而再一次睜開眼,便是一身陽光正好的遊樂場管理員驚恐又憤怒的眼睛,

    “你們是怎麽上去的,快給我滾下來!”

    管理員咆哮著要帶我們去遊樂場保安室,我見勢不妙,拽著靈渠奪門而出,飛快的跑了出去。

    靈渠看起來比昨天好了許多,隻是臉色還微微泛白。我當時卻未能重視這一抹白,將這當成是普通人的普通的難受,於是在一路狂奔後坐在路邊喘氣的時候,我毫不留情麵的踹了他一腳,

    “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靈渠蒼白的笑容在我眼前晃動著,突然又湊到近前,在我唇上飛快的啄了一下。

    此時的街頭已有了不少匆匆行人,還好他們都低頭趕路,沒有注意我瞬間漲紅的臉。

    我害羞到連捂臉都來不及,又是一巴掌呼向靈渠。但這次被被他半路截住,在我的咆哮聲中將我的手放在他掌心端詳了一會,待我稍稍平和才抬頭明媚的說道,

    “不鬧了,我們快回去吧,別讓她們發現了。”

    “一直是你在鬧…”我仍舊憤憤,手被他捏住手上卻叨叨個不停,直至來到旅館之下,才鬆開了手。

    沒想到喬嫮她們也一大早就退了房,正拿著行李站在路口等我們。老遠看見我們,她們三人居然動作統一的將手抱胸,一臉壞笑(溫怒)的問道,

    “喲,夜不歸宿,是幹什麽去了啊?”

    剛才還笑著一臉香甜,眉目狡黠偷偷親我的靈渠麵對喬嫮的問題時卻板起了臉,冷冷的說道,

    “怎麽,嫮兒現在長大了,也對過夜的事情感興趣了嗎?”

    我一臉懵懂的看到李執兒默默抬手,捂住了璿怡的耳朵。

    “行了!”喬嫮一擺手,結束了這個糟糕的話題,“我們今天就要啟程去印度了,你們兩個千萬不要給我拖後腿,要不然要你們好看!”

    說著她對我揚了揚拳頭,聳了聳好看的小鼻子,“走吧,去機場!”

    她說那話的時候我盯著她的臉,當她走出好遠,我才踮起腳尖趴到靈渠耳邊悄聲說道,“難道她昨晚又沒睡好,怎麽還有黑眼圈啊?”

    靈渠噗嗤一笑,又回到了和我獨處時的溫柔,“她啊,早在一千年前就頂著一對熊貓眼了,根本怪不得睡覺的事。”

    “奧,原來是這樣啊…”

    此時喬嫮獨自一人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最前麵,我和靈渠走在中間,李執兒同璿怡便落在了最後。

    其實昨夜睡的最不好的當屬李執兒,最初逃回北海之時一路提心吊膽,不敢安睡。在偷渡大西洋的貨輪狹窄甲板下,她和璿怡緊貼在一起,一翻身就可以鼻尖相觸,卻被擠得不能做任何動作。而昨夜也是如此,璿怡睡在她身邊,借著月光像是安眠的天使,但仍舊是她不能觸碰的。

    淩晨時分,李執兒匆匆做了一個夢。在那個熟悉的夢裏,她得到了一點啟迪與野心,醒來時便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執兒姐姐,你在想什麽呢?”

    璿怡忽然側過頭,衝沉默的李執兒發問道。

    “沒什麽。”李執兒趕忙擺了擺手,璿怡卻主動挽起了她的胳膊,毫無防備像是同閨蜜逛街一般,

    “我們快些吧,都落下他們好遠了。”

    “是啊,我們也快些吧…都差他們好遠了。”

    李執兒的目光穿過人群,投向一行人的領頭者,目光忽然堅定了起來——那個念頭更加的膨脹,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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