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過獎金之後，人力資源部再一次組織了會餐。

    “這一段時間，我們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更多，”路經理的開場白很簡單，“來，讓我們打開香檳，舉起酒杯，慶祝大家圓滿完成了薪酬改革！”

    香檳酒冒出熱烈的氣泡，高腳杯撞在一起，“幹杯！”

    比香檳酒的氣泡還要熱烈的是大家的情緒，大家歡聲笑語，“薪酬改革剛啟動的時候，有多少人不看好，但是我們就是成功了！”

    “而且，不但得到了嘉獎，還發了好大一筆獎金呢。”

    許蔓坐在路峰的左側，看著右邊的胡副經理隻默默地喝了酒，半晌沒說什麽，也沒有動。雖然在日常工作中，許蔓自信全麵碾壓胡副經理，但從沈科的管理角度，自己還是要排在胡副經理之下，所以，平時她都會在胡副經理之後敬酒。

    但是今天，她不想再等了，就笑著站了起來，“當初加班時，每天吃著單調的快餐，到家都已經是深夜，覺得真是辛苦。可現在，回憶起來卻都是樂趣，又有滿滿的自豪——來，為我們的自豪幹杯！”

    許副經理的話一下子引起大家的話題，小謝笑著說：“加班最晚的那次，我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著睡著掉了下來，好在沒多高，我就爬起來又睡了。第二天不好意思告訴大家，今天覺得也沒什麽了。”

    “這麽大的人，還能睡覺時從沙發上掉下來？你還真笨！”小娜笑著，卻也說：“還有對麵那家牛肉飯，當時我覺得難吃極了，心裏想著以後一輩子都不吃他家的快餐。現在一想，其實味道還不錯，老板人也好，還免費送我了鹵菜和鹵肉了呢。”

    老柴難得主動提議，“完成了薪酬改革，這隻是最表麵的成績——這段時間我們人力資源部最了不起的成是磨煉成一支合格的隊伍，帶動整個沈科走向新的征程。作為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員工，我還要特別感謝許副經理，你的到來和帶來的改變，將會給我未來的日子裏留下了特別美好的回憶——幾十年的職業生涯，我沒有以碌碌無為而結束。”

    “還有我，”最年輕的萬琳琳笑著站了起來，“我是最幸運的，從工作一開始就遇到了這次轟轟烈烈的改革……”

    可以說，人力資源部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種無形的歡樂之中，除了胡副經理。

    那天材料出差錯後，他幾次在部門內提起許副經理交給他的材料就是有錯誤的，又批評小謝工作不認真，但是許蔓隻當沒有聽到，就連小謝也沒有說什麽。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那個錯誤的原因。

    畢竟胡副經理為了在於總麵前表現他的能幹，已經當眾說修改審核都是他帶領員工們做的，現在改口還有什麽意思？

    於是，胡副經理發現，在工作中，路經理更少地把工作交給他，而他經手的材料大家會更仔細地核對，他交辦的任務大家會更小心地求證。

    這種改變並不顯眼，甚至隻能意會無法言傳，但大家心裏都明白，沒有人願意像許副經理和小謝一樣被冤枉；也沒有人想因為他的錯誤再經曆一次徹夜加班。

    縱然胡副經理很擅長“宮鬥”，但是這一次他卻不能用過去的種種手段將局麵轉過來，而發過獎金之後，他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大家都說發了一大筆獎金，可是他覺得獎金不多——到底大家都得了多少？特別是路峰和許蔓，是自己的幾倍？或者十幾倍？這個問題有如一隻蟲子一般啃噬著他的心，讓他沒有片刻寧靜。

    因此在胡副經理最擅長的酒桌上，他第一次不能揮灑自如。

    不過，大家並不會被個別人影響，興致都很高，吃過飯又去唱歌。

    許蔓才唱了一首歌回到座位，胡副經理遞過一塊西瓜，“熱了吧？”

    包房裏溫度很高，又唱又跳之後的確很熱。

    許蔓接過西瓜，“又甜又涼，真好吃呢。”

    “看你們都出了汗，我特別要的。”

    “謝謝。”

    “這次獎金的數目還不小？”許蔓轉過頭，就見胡副經理用探究的目光看著自己，“你看起來特別高興。”

    胡副經理是想探聽自己有沒有資金，數目是多少呢。可是許蔓豈能被他套路了去，就笑眯眯地說：“我天天都很高興的，今天出來吃飯唱歌當然更高興。”

    “但是今天還是不一樣啊，薪酬改革工作結束了，我們部門得到了特別豐厚的獎勵，我們每個人也都沒有白辛苦……”胡副經理繞了七八個彎，“我覺得我們部門員工績效資金方案還挺合理，就是不知道總經理辦公會是怎麽定的。”

    可許蔓就是巍然不動，“是啊，不知道，我們也沒有權力知道。”

    胡副經理東拉西扯說了半天，卻連許副經理是不是得了獎金也弄不清，過去大家的工資、績效都是公開的，哪怕路經理是自己的上司，許副經理是社會招聘的，但他們的待遇自己也都一清二楚，現在就不行了，他打聽了幾天也沒有打聽到這次獎金的具體分配方法。

    這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胡副經理不能忍，他決定還是要爭取許蔓，“你就不好奇路峰得了多少獎金？”

    人的本性之中就有好奇心，許多新發明新發現就是在好奇心的引領下達成的。雖然許蔓從沒想過打探路峰的獎金，但在胡副經理的引誘下也不免生了好奇之心。

    路經理的獎金是多少呢？

    許蔓並非妒嫉，也非含有惡意。

    獎金的數目，並不隻是單純的金錢，而會提示更多的問題。比如隻要比較路峰與自己獎金的數額，就能猜出於總甚至整個沈科的領導班子對薪酬改革的重視程度，以及他們路峰和自己工作的認可程度等等。

    這些果然都是她很關心的。

    歌廳裏旋轉的七彩燈光下，胡副經理準確地捕捉到許副經理瞬間的心動，馬上就低聲說：“我有辦法——發了獎金個稅肯定會提高，你現在管著薪酬，肯定能想辦法看到路峰的個稅扣了多少……”

    對於人力資源部的許多專業，胡副經理並不很精通，但是在旁門左道上，他腦筋轉得還真快！

    許蔓堅決地搖頭，“我其實並不直接接觸數據……”看出胡副經理還要反駁，並不給他機會，“也絕不會調了數據看。”

    “路峰一定比你拿得多很多，”胡副經理就冷笑著說：“其實你做的工作並不比他少，甚至有許多新思路都是你想出來的，我不過替你抱不平而已。”

    有人可能會這麽想，但是許蔓卻更清楚，“路峰是人力資源部的經理，在工作中付出的比我多，承擔的也比我多，他拿得再多也是應該的。”

    胡副經理知道不可能了。身邊的這位小丫頭，做事滴水不漏，說話滴水不漏，自己一向鬥不過——於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許蔓的手機，輕輕一滑。

    沈科員工的工資獎金都由固定的銀行發放，銀行有免費通知業務，隻要看到短信就能知道了。

    可是，手機沒有打開。

    這一次許蔓驚呆了，胡副經理居然能如此不要臉？

    不過，“胡副經理，你不知道我們年輕人，都特別注重個人隱私，我的手機設置是人臉和指紋識別，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打不開。”許蔓笑著把手機拿了回來。

    胡副經理終於尷尬了，就拿出自己手機遞給許蔓，“什麽隱私？都是從西方學的，我們中國人不講究那些。你看我的手機就不設什麽密碼、指紋——隨便大家看，君子坦蕩蕩嘛！”

    “我確實也好奇過，”許蔓將手機還給了胡副經理，“但我是一個有底線的人，不應該看的絕不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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