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一路向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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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活著呢!”李奎勇拉開車門,外麵火熱的空氣撲麵而來。
    “前麵鐵路橋發生險情,全線堵車,我怕你們太熱了,給你們送點水來。”
    “啊?”李奎勇驚訝道,“濤子,具體什麽情況啊?要在這兒停多久啊?”
    何大勇趕緊接過濤子手裏的水壺,先往肚子裏灌了一氣,真是渴的受不了了,喝完遞給鍾躍民。
    “估計要一段時間了,前麵山上發生泥石流,地方局的同誌正在搶修,具體要多長時間不好說。”濤子道。
    濤子就是錢胖子的同事,兩人是一個院子的,都在鐵路上幹。這些天經常給鍾躍民等人送吃的送喝的,大家也就熟絡起來了。
    “完犢子,這要地方局的同誌幹活稀鬆一點,那咱們真能熱死在這兒!”李奎勇吐槽道,說著接過鍾躍民遞過來的水壺又喝了一氣。
    “這不會的,現在全線火車都在等著,地方局的同誌更著急,肯定會加班加點排除險情的。”濤子笑道。
    “濤子,咱們不能一直在火車廂裏待著,溫度實在太高了。”鍾躍民道:“咱們能下車待一會兒嗎?”
    “對,對,咱們能下車涼快涼快嗎?太他媽熱了!”李奎勇也附和道。
    濤子看著三人滿身大汗,喝了水之後汗更是像雨水一樣往下淌,心裏也不落忍。
    “那你們下了車,千萬小心,別讓人發現了,火車要是拉了汽笛,你們立刻就要回來!”
    “好,我們肯定小心!”三人大喜,紛紛起身穿衣服,一個接一個跳下車。
    ······
    火車停靠在一個不知名的貨運站,隻有一個月台,邊上搭了一個值班室,其他一無所有。
    鍾躍民三人下了車,趕緊躲到樹蔭底下乘涼。
    車站同時停靠了好幾輛火車,車上的工作人員也都受不了這酷熱的天氣,也都在樹蔭底下躲太陽。
    大家互相不認識,都以為鍾躍民三個人也是哪輛車上的工作人員,也沒人盤問。
    車站的值班員用茶葉沫子泡了一大桶茶,供大家解渴,但鍾躍民幾個人剛才已經喝了個半飽,實在喝不下了。
    “躍民,咱們要不到站外麵轉轉?”李奎勇提議道,“這樹蔭底下也一絲風都沒有,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是啊,躍民,咱們去找找哪兒有地方水塘,去洗個澡,咱們有十多天沒洗澡,身上都餿了!”何大勇也提議道。
    鍾躍民聞了聞身上,確實有味兒,隻是時間長了,也都聞習慣了。
    “走吧!”鍾躍民看火車一時半會兒沒有開的意思,越發覺得身上發癢。
    三個人就這樣出了站,這小站邊上都是農田,地裏鬱鬱蔥蔥種著水稻,田埂上種著蠶豆和毛豆,路邊上都是野花。
    “這地兒莊稼長得真壯!比陝北強多了!”李奎勇發出感慨。
    “四川自古就是天府之國,全國也沒幾個地方能跟這兒比!”鍾躍民笑道:“就是太熱了!”
    “這哪兒有小河啊?”何大勇一心想要洗澡,手搭涼棚,到處張望。
    鍾躍民也到處望了一圈,全都是植物,根本看不出哪裏有河,“大勇,你看那邊不是有一棵樹嗎,你爬上去看看。”
    入眼全都是田野,隻有那處地方有棵樹,顯得格外顯眼。
    何大勇有些猶豫,“這樹看著近,真要走過去,那可就遠了!”
    “光這麽隨便找,怕是找不到水了,咱們不能白來一趟啊!”李奎勇道,“要不咱們一塊兒到那樹邊上看看?”
    “別看我了!走吧!”鍾躍民看兩個人都看著自己,撓撓身上,奔著樹去了。
    鍾躍民也看不出來這課到底是什麽樹,樹冠長得和傘一樣,樹下有一片巨大的陰涼。
    “唉?躍民,書上掛著水壺和包,這附近應該有人!”李奎勇高興道。
    何大勇拿起包看了看,“這書包上還繡了一朵花,應該是個女的用的。”
    “別動人家東西,到時候被人看見就不好了!”鍾躍民翻了白眼,這也不用你丫來分析。
    鍾躍民四處看了看,這邊種的是棉花,長得太高,就算裏麵藏了一百個人,都不會讓人發現。
    “有人嗎?”何大勇扯著嗓子吼道。
    “你吼什麽啊?”鍾躍民攔道,“咱們是來找小河的,又不是來找人的!”
    “我這不是想著找人問問嗎?”何大勇道。
    “我看你丫是想看看這包主人到底長什麽樣兒吧?”李奎勇調侃道。
    何大勇反問道:“你就不好奇?”
    “我不好奇!”李奎勇道:“這要真蹦出個長得特別醜的女的,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就衝繡的這麽好看的花,長得醜我也認了!”何大勇道。
    “你可記著你自己說的話,人姑娘來了!”鍾躍民看見遠處棉花叢裏冒出一定草帽。
    “同誌,你們是誰?”來人長得比較清秀,穿著碎花布褂子,下身穿著藍色褲子和草綠色解放鞋,她摘下草帽好奇地問道。
    “哦哦,我,我們是從······那邊·······火車站······”何大勇頓時有些結巴,簡直是語無倫次。
    “你們是從火車站出來的吧?”姑娘聽明白了,“那你們到這兒來幹嘛?”
    何大勇還想說話,李奎勇嫌他丟人,把他拉到一邊,“同誌,前麵鐵道壞了,咱們坐的車就停在這兒了,天實在太熱,咱們就出來想找條小河洗個澡,找半天沒找到,就想問問人。”
    “哦,所以你們就找到這兒來了!”姑娘好笑道。
    “對對,聽您口音不是四川人吧?”李奎勇笑著點頭。
    “我是上海來的知青,在這兒插隊。”姑娘回答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緣分呐!”何大勇不等李奎勇攔他,搶著回答道:“我們也是知青,從北京來的!”
    “你們是從北京來的知青!”姑娘驚喜道,“我一直夢想著去北京看!”
    “那你隨時都可以來,到時候我們負責招待你!”何大勇殷勤道。
    姑娘有些害羞,不理何大勇的話,問道:“你們去哪兒啊?”
    “去雲南!我們要去西雙版納。”何大勇又搶著說話。
    一旁的李奎勇心裏腹誹著,你丫算哪門子知青啊?我和躍民都是知青,就你不是知青!但又不好當場揭開何大勇的謊言。
    “從北京到雲南那可真挺遠的!”姑娘佩服道,“你們路上肯定坐了好長時間的車吧?”
    “都快半個月了,一直在車上,身上都餿了!”何大勇回答道。
    “同誌,您知道哪兒有水嗎?我們想洗洗澡!”鍾躍民打斷何大勇和女知青的交談,讓何大勇這麽扯下去,到天黑都問不到水這事兒上來。
    “最近的河離這兒有三裏路,太遠了!”女知青回答道:“不過咱們村兒的機井就在前麵不遠,我帶裏麵去。”
    “好咧!謝謝同誌啊!”何大勇趕忙道謝。
    順著女知青所指,果然看到一間小磚房,掩在樹叢裏麵有些不起眼。
    “這有一個手壓機井,你們壓兩下就有水了。”女知青把他們帶到機井房,指著鑄鐵的手壓機井道。
    而後有擔心地問道:“你們會用嗎?”
    “會,我家院子裏就有一個,不過那個需要先往裏麵倒一瓢水,才能壓出水來,這個需要嗎?”李奎勇扶著機井的把手問道。
    “這個不用,四川地下水豐富,不用先倒水。”女知青回答道。
    “哦哦,那就好,省點兒力氣!”李奎勇笑著道。
    “那個,同誌?”鍾躍民見女知青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小聲兒提醒道。
    女知青眨巴著眼睛,疑惑道:“怎麽了?”
    “我們要洗澡了,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鍾躍民沒辦法隻好直接說出來。
    女知青頓時羞紅了臉,捂著眼睛往門外跑。
    “躍民,你也真是,說得這麽直白幹嘛!”何大勇責怪鍾躍民道。
    “她一直不出去,我能怎麽辦?”鍾躍民翻了個大白眼,開始脫衣服。
    李奎勇道:“我早就想說了,你丫跟人姑娘聊得這麽開心,多耽誤功夫!”
    “我看你也沒少說!”何大勇反嗆李奎勇道,然後就要往門外走。
    “你幹嘛去?不洗澡了?”鍾躍民問道。
    “這機房連個門都沒有,我去門外給你們把風兒!”何大勇道。
    “三個大男人,把什麽風啊?”李奎勇不以為然,“我看你丫是想去跟人姑娘多說說話吧?”
    “你管得著嗎!?”何大勇惱羞成怒,繼續往屋外走。
    “回來!”鍾躍民阻止道,“火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開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待會兒我們洗完了,可不等你啊!”
    “我······我······”何大勇進退兩年。
    外麵的女知青突然喊了一句,“你們放心洗吧,我在外麵幫你們把風,放心吧!”
    鍾躍民三人麵麵相覷,頓時對這女知青刮目相看。
    何大勇脫著衣服,突然想到李奎勇剛才說的話都被女知青聽到了,頓時羞惱道:“讓你丫說話這麽大聲!人姑娘都聽到了!”
    “聽見什麽啊?你說話大聲點兒,我聽不見!”李奎勇大聲回答道,故意逗何大勇。
    “小點聲兒!”何大勇咬著牙,低聲喊道。
    李奎勇一邊往身上澆水,一邊指著機井把手,意思是讓何大勇來壓水。
    何大勇當然不願意,李奎勇指指自己嘴,又指指外麵,意思是,你丫要不敢,我就喊。
    何大勇沒辦法,隻好瞪著李奎勇,不情不願地去壓水。
    鍾躍民才不管他們倆怎麽鬥戲法呢,自顧自地好好從上到下洗了個澡。
    水是從地底下打上來的,溫度很低,一下子就把滿身的燥熱衝的一幹二淨。
    衣服是沒得的換的,鍾躍民隻好穿上原先的衣服,擼了擼濕漉漉的頭發,出了機房,讓何大勇和李奎勇兩人繼續洗。
    何大勇和李奎勇兩個人等鍾躍民一走,就開始爭奪出水口的控製權,李奎勇眼珠子一轉,
    “大勇,你可得洗快點兒啊!”
    “怎麽了?”何大勇疑惑道。
    李奎勇朝外麵努努嘴,“躍民出去了,現在可就和那個女知青單獨相處,那肯定要聊天,聊著聊著······”
    “聊著聊著,怎麽了?”李奎勇話說半截,何大勇急道。
    “怎麽著自己想啊?還用我說出來啊!”李奎勇道。
    “別瞎說!躍民有對象,他不是那樣的人!”何大勇反駁道。
    李奎勇道:“躍民肯定不是那種人,可你架不住人姑娘看上他啊,你想想你和躍民站一塊兒,人家選誰?”
    李奎勇的話太誅心,太有畫麵感了,何大勇越想越煩躁,也不洗澡了,擦擦身子,趕緊穿了衣服衝出去。
    “跟躍民在一塊兒變聰明不少,比以前難騙多了!”李奎勇一個人獨占出水口,笑嗬嗬道。
    ······
    衝出去的何大勇卻發現門外隻有鍾躍民一個人,正在曬頭發。
    “躍民,人呢?”何大勇四處尋找著。
    鍾躍民瞥了他一眼,“別看了,人早走了。”
    “怎麽就走了呢!?”何大勇急道,“去哪兒了?”
    “回去幹活啊,人家是社員要掙工分的!”鍾躍民道,“人給我們領到這兒來,你還想怎麽著?”
    “不是······我!”何大勇氣急,“我還沒跟人道謝呢!連人名字都不知道!”
    “我已經道過謝了。”鍾躍民淡然道,“你不用覺得缺了禮數。”
    何大勇殷切地看著鍾躍民,“那她還說什麽了?”
    “說了,可是吧,我有些想不起來了!”鍾躍民扶著腦袋,“你看,這天太熱,都把我曬糊塗了。”
    何大勇趕忙把汗衫撈起來,給鍾躍民扇風,“你再好好想想?”
    “一邊去,衣服上一股汗臭味!”鍾躍民嫌棄地捂住鼻子。
    “好哥哥,你就快點說吧!”何大勇哀求道。
    “呐,給你。”鍾躍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這是人姑娘的通信地址,讓我們有空一定要給他寫信。”
    何大勇如獲至寶,仔仔細細地看著紙上的娟秀的文字,“丁素雅,丁素雅······嘿!這名字真好聽,就跟她一樣!”
    “那叫人如其名!”李奎勇擦著頭發從機房裏出來了,“多看點書吧,不然跟人寫信,全都是錯別字,我看你臉往哪兒擱!”
    何大勇有些傻眼,竟然痛恨自己從小不好好念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