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一路向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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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勇,前麵那個是不是賣香瓜的?”鍾躍民指著前麵蹲著的老農道。
    “對,是香瓜,還是金色的!”何大勇也看到了。
    李奎勇道:“那你還等什麽,趕緊去買啊!”
    “憑什麽啊?”何大勇不忿道。
    “憑什麽?那你要不要把那張紙給我?”李奎勇斜著眼睛道,“讓你占那麽大的便宜,還問憑什麽!”
    何大勇頓時賤兮兮地笑出來,“我買!我買!我這就去買!”說完就跑去買瓜去了。
    鍾躍民笑道,“奎勇你逗他玩兒幹嘛?你不是有個西安姑娘了嗎?還要跟他爭上海姑娘?”
    “我逗他玩兒呢!”李奎勇笑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是。”
    “你丫就壞吧!”鍾躍民不地道地笑出來。
    ······
    “奎勇、躍民,你們去哪兒了?”濤子這時候迎上來。
    “我們找地兒洗澡去了!”鍾躍民回答道,“怎麽了?車要開了?”
    “還沒呢,不過你們心可真夠大的,竟然跑去洗澡了!”濤子佩服道。
    “在車上悶了半個月了,實在熬不住。”李奎勇道。
    沒想到濤子小聲問道:“在哪兒啊?我也去洗洗,我也這身上也餿了。”
    “哈哈······”鍾躍民和李奎勇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笑了好一會兒,才小聲給濤子指了路,濤子連跑帶跳地跑去拿衣服拿毛巾了。
    鍾躍民樂嗬嗬地看著濤子跑遠的身影,一拍腦門兒,“忘了問這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走了?”
    “用不著問,濤子都去洗澡了,估計今天肯定走不了了!”李奎勇眯著眼睛道。
    “這倒也是,那咱們先安生待著吧。”鍾躍民有些鬱悶道。
    “瓜來了,瓜來了!”這時候何大勇一手抱著一個瓜,興衝衝地衝過來。
    “瓜甜不甜?”李奎勇拿過一個香瓜,問道。
    “人家農民伯伯說了,包甜,不甜不要錢!”何大勇道,“這瓜人家用井水浸的,一口咬下去透心涼!”
    “有你說的這麽神嗎?”李奎勇打趣道:“你再嚷嚷大聲點兒,都能幫人農民伯伯推銷香瓜了,說不定還能掙個路費錢!”
    “哎?”何大勇一拍大腿,“你說的對!我在北京能幹,在這兒為啥不能幹?”
    說完何大勇把香瓜往李奎勇懷裏一放,調頭又往賣瓜的攤子跑去。
    “真去啊?”李奎勇看著興奮不已的何大勇詫異道。
    “大勇這小子怕是有點走火入魔了。”鍾躍民望著何大勇和賣瓜的老鄉交涉,感歎道,“不過也挺好,隻好有奔頭!做好了前途不可限量!”
    “躍民,你說我要是跟著你們幹一段時間,是不是也會跟大勇一樣?”李奎勇突然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鍾躍民搖搖頭,“大勇對做買賣感興趣,你說不定就對其他事兒感興趣,隻要有這股想要幹好的勁兒就行。”
    李奎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鍾躍民看著遠處,“大勇應該和人商量好了,咱們去看看吧。”
    ······
    “大勇怎麽樣了?”鍾躍民笑著問。
    “五塊錢,這些瓜全都歸我了!”何大勇得意道,“我額外多給了五毛,老鄉答應幫我兩擔井水來。”
    “不是。”李奎勇疑惑道:“那你準備怎麽賣啊?”
    “賣東西那可是我看家本事,瞧我的!”何大勇信心滿滿道。
    鍾躍民和李奎勇幹脆站在一邊看何大勇到底怎麽賣瓜。
    “井水浸過的香瓜咧!又冰又甜,甜到嘴裏,冰到心裏咧!”何大勇站在高處就這麽吆喝上了,頓時吸引了全火車站人的注意力。
    “大勇腦瓜子轉的快,這麽會兒功夫就把廣告詞編好了。”鍾躍民笑著道。
    “什麽叫廣告詞啊?”李奎勇問道。
    “廣而告之的意思。”
    “聽不懂!”
    “就跟天橋賣大力丸的吆喝的詞兒差不多。”鍾躍民解釋道。
    李奎勇恍然,“這我就懂了,就是叫賣嘛!”
    “咱們也別看著了,去幫忙吧!”鍾躍民擼著袖子就上去賣瓜了。
    ······
    圍著何大勇要買瓜的人真不少,都圍著問價錢呢。
    有個中年人問道:“同誌,這瓜怎麽賣啊?”
    “三毛錢一個,包甜!”
    “三毛?太貴了吧!”
    “同誌,可別嫌貴,都是咱們農民伯伯頂著大熱天辛苦種出來的,都指著這個給娃掙學費、給媳婦兒扯布做衣服呢!”何大勇仿佛賣這瓜吃了多大虧一般。
    鍾躍民趕緊插話:“同誌,三毛一個瓜肯定不貴,你看這瓜多大!你們要多買,兩個瓜五毛,三個瓜七毛!”
    “那是真不貴了!”另外一個人喊道:“我要三個!幾個人分著吃正好!”
    “好咧|!”何大勇高興道,“我給您挑幾個好的,絕對包甜!”
    “行,你幫我挑,我就喜歡你這個小夥子的實誠勁兒!”那人打手一揮,高興道。
    何大勇麻利地從水桶裏拿起瓜,“要我幫您切好嗎?”
    “不用,你趕緊做生意,多給娃和媳婦兒攢錢,我回去自己用刀切!”那人遞過錢,接過瓜,還特別為何大勇著想。
    “好咧!謝謝您咧,借您吉言!”何大勇高興地道謝。
    ······
    “這位同誌,您看您買幾個?”鍾躍民見何大勇那邊瓜賣出去了,問道剛才嫌貴的人。
    “我就一個人,吃不了那麽多個,可一個又太貴了!”那個同誌是真想吃瓜,可又真的嫌貴。
    何大勇剛收了錢,正高興,插話道:“同誌,這瓜一時半會壞不了,您多買幾個明天吃,還便宜不是!”
    “話是這麽說,可我就想現在吃口瓜,明天說不定就不想吃了!”
    “嘿?怎麽來這麽擰一人啊?”李奎勇在旁邊聽了半天,有些不耐煩道。
    “奎勇,有你這麽說話的嗎?”鍾躍民打斷李奎勇,跟人道歉,“同誌實在對不住,我這兄弟性子直,嘴巴笨,您別計較!”
    那人搖搖頭,“沒事兒,確實是我有些擰巴。”
    說著那人就想要走,鍾躍民把他喊住,“同誌,半個瓜一毛五,買不買?”
    “你們半個瓜也賣?”那個中年人驚訝道。
    “賣!隻要您肯買,我們三分之一個都賣!”鍾躍民一口應道。
    “好好,我買。”那人立馬掏出錢給鍾躍民。
    “您稍等,我馬上給您切好!”鍾躍民收了錢,準備挑瓜切瓜。
    何大勇一把拉住鍾躍民,“躍民,你賣半個,剩下半個誰要啊?”
    “別管那麽多,總歸有人要的,實在不行咱們自己吃!”鍾躍民隨口應道,手起刀落,香瓜一分兩半。
    “同誌,要給您切成塊兒嗎?”鍾躍民順嘴問道。
    “哦?還能切成塊兒?”
    “隻要您有需求,我們就提供服務!”鍾躍民道,“隻是您要拿個飯盒子來,咱們這兒沒東西裝。”
    中年人連忙從自己網兜裏拿出個飯盒子,“我有飯盒子,給。”
    鍾躍民結果飯盒子,放在案板上,三下五除二,把瓜切成一塊兒一塊兒的,還從旁邊書上折了根樹枝,削成釺子,一塊兒遞給中年人,“您拿著,用這個吃衛生一點。”
    “小夥子真是厲害!”中年人高興地接過裝滿香瓜的飯盒子還有樹枝做的釺子。
    ······
    送走了中年人,其他圍觀的人都蜂擁而上。
    “我有飯盒子,我也要半個瓜!”
    “我要一個瓜,給我切好,樹枝簽子也要!”
    “我要三分之一個,賣不賣?”
    ······
    “奎勇,趕緊削樹枝簽子!”鍾躍民看生意來了,趕緊給兩人指派,“大勇負責收錢!”
    鍾躍民拿起刀,迅速地切著瓜,那動作都趕上切水果遊戲了。
    等老鄉把井水挑來的時候,攤子上的瓜全都賣完了,三個人都累得攤在地上。
    “都賣光咯?”老鄉驚訝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攤子。
    “賣光了!”何大勇笑著回答道。
    “你們城裏人硬是要得!我賣了一上午都沒賣完,你們一下子就賣光了!”老鄉誇讚道,“水挑來咯,另外一擔你們還要不要?”
    “不用咯,瓜都賣完咯,還要井水做啥子嘛?”何大勇學著四川話道。
    “那我錢可不退啊!”老鄉緊張道。
    “老鄉,錢不用退。”鍾躍民走到水桶邊,捧了些水洗了洗臉,剛才忙乎了那麽久,全身都是汗。
    “不要錢就好!”老鄉鬆了口氣。
    “這些東西我們也帶不走,你也拿回去吧。”鍾躍民指著攤子和工具道。
    “那個哪好意思嘛!當初說好全都賣給你們,我哪能占這個便宜嘛!”老鄉堅決不同意。
    “那這樣老鄉,你給我們再弄幾個瓜來,我們帶在路上吃,這樣就算我們又把這些東西賣給你們了。”何大勇提議道。
    “這個可以!”老鄉讚同道,“我這就回去給你們弄些瓜來!保證各個都大都填!”
    “那辛苦你咯!”
    “辛苦撒子,有錢賺就不辛苦!”老鄉樂嗬嗬地回去了。
    ······
    “你們在幹嘛呢?”濤子洗完澡,頂著一頭濕頭發回來了。
    “幫老鄉賣香瓜呢!”何大勇扯了個謊,這時候做生意還不是個正道,對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最好不說太多。
    “原來在做好事兒呢!”濤子左看看又看看,“還有瓜沒有,給我弄一個啊?”
    “剛剛賣完,待會兒老鄉給我們送幾個個過來,到時候分你兩個。”何大勇道。
    “那可說好了啊!”濤子高興道。
    “濤子,怎麽那麽多人都往站外麵跑?還有不少拿著臉盆和毛巾的,他們是去洗澡去了?”李奎勇看著蜂擁往外走的人群奇怪道。
    “我不知道啊。”濤子也看著蜂擁往外走的人群道。
    “濤子,你回來的時候跟誰說過話了?”鍾躍民問道。
    “哦,回來的時候碰到老張了,他問我去哪兒了,我就跟他說了。”濤子回答道,然後看見其他人都看著自己。
    “我隻跟老張一個人說過,沒跟其他人說!”濤子反應過來,解釋道。
    何大勇道:“老張再跟一個人說,然後一個傳一個,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不是,我才跟老張說,還不到十分鍾呢,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有這麽多人知道了?”濤子還是不肯相信。
    “你這是低估了人民群眾對洗個澡的熱切希望啊!”李奎勇拍拍濤子的肩膀感歎道。
    ······
    “嗚嗚嗚·······”火車突然拉響了汽笛。
    眾人都朝著火車看過去,廣播傳來聲音:“同誌們,經過近二十個小時的會戰,前方鐵路已經通車,請火車上的同誌各歸其位,迅速啟動火車,向目的地進發!”
    “同誌們······”
    廣播裏一遍又一遍的播著同樣的內容。
    原先四散的人群紛紛歡呼,迅速回到火車上,等待火車重新出發。
    鍾躍民等人也迅速回到自己的車廂。
    “可惜了,老鄉的香瓜還沒來得及送來。”何大勇突然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香瓜,咱們又重新出發了!”李奎勇興奮道。
    “你是無所謂,我買的香瓜你都吃了一個了,我和躍民都沒吃呢!那個瓜最後還給賣了!”何大勇道。
    李奎勇氣憤道:“什麽叫我無所謂啊······”
    鍾躍民對何大勇和李奎勇的爭論置若罔聞,他把車廂門開大一些,用鐵絲固定住,然後就望著天邊的晚霞,映紅了半邊天,車廂裏卻越來越黑,連最後的一絲光亮都逐漸消失。
    見鍾躍民不說話,李奎勇和何大勇也停了下來,在黑暗中各自想著心事。
    車站裏的火車陸續開動,鍾躍民也不懂他們到底是怎麽調度的,但總歸是有秩序,否則那就真的亂了套了。
    瞪了有半個多小時,他們所在的火車開動了,慢慢地提速。
    “同誌!同誌!你們的瓜!”
    這時,站台上突然傳來一陣叫聲,鍾躍民探出半個身子,是賣瓜的那個老鄉趕過來了,沿著月台一路追趕。
    可火車不會等人,速度越來越快,鍾躍民扒著門極力地去夠,卻總是差那麽一點兒。
    老鄉看火車快要出站,頓時有些著急,使勁兒將手裏的袋子往前扔,剛剛好扔進車廂。
    “謝謝老鄉!”鍾躍民朝著逐漸離遠的老鄉喊道。
    老鄉喊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隻看見對方不停地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