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瞎說什麽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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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瘦男人站在門口良久,望著陽光逐漸變得黯淡,陰陰沉沉的天空。他垂在雙腿邊的手動了動,轉身走進了屋,將緋紅的請帖放在了桌子上。

    “喂,你喜歡那位周小姐嗎?”

    裴順奉直言不諱。

    周念寧的眼睫顫了顫,杏眸中一點光亮化開,閃過一絲錯愕。

    他低喃著:“你別亂說……”

    裴順奉要著腦袋,找了個有軟墊的太師椅,跳上去坐著,一邊吐著自個兒的舌頭。

    “都是些看不懂心思的男人,我明明說得大實話,偏偏說我亂說。”

    她不滿地嚷嚷。

    周念寧坐在圓凳上,執筆在鋪平的黃符上畫了畫,又皺起眉頭說。

    “該來的總會來,這也是我和她之間的因果。”

    男人秀白的手指又將毛筆放下,又歎了一口氣,“隻是有緣無份……”

    裴順奉不懂周念寧在嘀咕著什麽,偏了偏毛茸茸的腦袋,寶石藍的眼睛一直瞅著清秀男人的側臉。

    周念寧抿著薄唇的模樣,和道九幽真像。

    尤其是那左一句因果,右一句因果。

    也覺得近天奔波得累了,她便趴在身下的軟墊上,閉上了眼睛。

    這幾日,沈戰去隔壁的院子很勤。

    趴在院子牆頭的裴順奉早已看透了一切。

    這幾日,不止沈戰來外院很勤,那季賤賤的發家祖宗季鍾國也時常來轉悠。

    隻是沈戰進門,季鍾國不進門。

    前者的杏眸滿含著欣賞和歡喜地盯著虞荊,後者的鳳眼滿含陰沉地注視著虞荊的大門。

    有時,季鍾國注意到牆頭突兀多了一個狗腦袋,還會撿起地上的石子來扔裴順奉。

    裴順奉先是以目光回瞪。

    然後被季鍾國又朝牆頭的黑白大狗扔了一塊石子。

    痛的裴順奉差點沒嗷地一聲叫出來。

    這爛人果真跟季靈渡一樣賤性難移。

    今日,隔壁的院子響起了如清泉叮咚作響的古箏聲,裴順奉的耳朵霎時豎起,忙蹬著狗腿子跑到了牆邊。

    她蹭上凹凸不平的磚頭,兩隻爪子搭在牆頭,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了牆頭上,寶石藍的眼睛默默注視著院子裏的景象。

    沈戰不知從哪搬來一個小板凳,像個現代裏的小學生似的,雙手放在膝上,乖乖坐好。

    虞荊還是穿著那件繡龍白袍,跪坐在席夢思上,身前放了古箏。

    他微垂著頭,如墨青絲披散在身後,在腦後挽了小髻上還插著一支沉香木鑲玉珠的簪子。正是裴順奉前天所見沈戰送他的。

    裴順奉的心頭像被倒了酸水似的,那種酸澀的感覺簡直要彌漫到她的喉頭了。

    今日的虞荊略有不同,他光潔的額頭還畫了桃花印,更添了幾分仙媚風情。

    就像是裴順奉所見遊戲裏,桃花樹下桃花仙,鳳荊舟恰好還有一雙格外漂亮的桃花眸。

    古箏琴弦在男人那雙修長纖白的十指挑撥下,發出沉雅,略有壓抑的琴音。

    這是弦起時,隨著一聲破弦般的輕崩裂聲。

    嘣。

    虞荊拂袖掠過琴麵,風傳揚著他手下的變得肅穆恢宏的琴聲。

    錚錚錚錚——

    如萬馬奔騰,鐵騎破城。

    裴順奉隨之一震,連乖乖坐在那本要睡著沈戰一下子驚醒過來,他不由得站起身。

    又覺得突兀,沈戰又帶著驚撼緩了緩坐下去,看向虞荊的杏眸欣賞已入骨。

    風拂過,他青絲飛揚,白袍拂動。

    似有千軍萬馬隨他的琴聲而來,將沈戰那一點殘存的輕蔑踏碎。

    沈戰真心認為,眼前撫琴的絕世美人不該為低賤的戲子。

    而是非凡……

    非凡的王。

    他的心微微沉下去,滿眼皆是虞荊,隻覺得,

    一見虞荊,終生無憾。

    琴弦還在顫動。牆頭的裴順奉幾乎汗毛倒豎,她的眼中所見有些迷茫。

    撫琴的美人仿佛深處風卷黃沙的戰場,鐵騎甲兵要碾碎城。她的手想握住那刀與劍,策馬奔騰與他擦肩而過。

    虞荊所指之路,鐵騎踏過之地。她勇往直前,勢如破竹。

    裴順奉在心中隻烙下五個個字。

    將軍與帝王。

    沈戰閉上了杏眸,再看向虞荊時,眼眶有些緋紅。

    不知多久虞荊的手停下,他垂著頭,怔怔地盯著身前的古箏。

    金兵常犯是荊國的外患之一。

    他才坐上龍椅,南風就得去邊關。隻是他登基之後,南風要做的不是守,而是攻,讓金兵懼。

    這一去,不知是一將功成,還是萬劫不複。

    他命人作了此曲,自己又修了修,離別前親自彈奏與南風。

    隻是當時還有樂師相伴,他在高台撫琴,隨之笛聲繚繞。宮女起舞,然後數百樂器齊奏。

    然後披著銀鱗甲的那人跪在高台下,手中的重劍拄在身旁。抬頭看著他,雙目如炬,眉宇英厲,薄唇緊閉。

    ——臣定不負使命!

    “虞荊。”

    沈戰喊了一聲。

    粗粗沉沉的男音將虞荊拉出了回憶的思緒。他上仰的嘴角勾出一絲苦澀,桃花眸幾分緋紅的看著沈戰。

    沈戰的心一顫。

    “怎麽了?”

    他問。

    虞荊閉上眼,搖了搖頭,歎息道:“隻是想起故人舊事罷了。”

    沈戰眼中浮出一抹茫然,而後悶悶地沉下了嘴角。

    “做個戲子真是委屈了你。”

    他說。

    虞荊輕笑,抬手扶額。

    像被桃樹下的謫仙看著,沈戰的心又漏跳了一拍,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

    “你想要什麽獎勵?本少爺都賞你。”

    虞荊還是溫和的笑著,桃花眸裏好像含著萬種風情。

    “我想要你。”他說。

    沈戰一滯。

    趴在牆頭的裴順奉從鼻腔裏嗚咽了一聲,從牆頭縮了回去。

    為什麽她心裏難受得緊。

    一定是天天隔壁被一人一鬼撒狗糧,搞得她都不正常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戀愛的酸臭味,搞得她快要窒息了。

    在原地轉悠了兩圈,裴順奉本來打算回屋子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她還是放心不下,蹬著腿子上了牆頭。

    黑白大狗的腦袋繼續趴在牆頭上,寶石藍的眼睛默默注視著隔壁院子裏的動靜。

    隻見沈戰走近了虞荊,一隻手負在身後,一隻手朝虞荊伸出。

    虞荊的的桃花眸中有些迷惑,緩緩抬起纖白的手,放在了對麵微躬下身的俊逸男人手心。

    沈戰的手是溫熱的,他癡戀這種感覺。不是空氣的虛無,也不是戰場上……屍體的冰冷。

    沈戰的身體頓了一下。

    虞荊的手是冰涼的,像放在雪地裏的玉石。

    他的指尖,將虞荊的手往手心裏握了握。

    然後以西洋禮節,在美人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遵命,小姐,我是你的了。”

    虞荊唇邊綻放開一抹明燦的笑。

    沈戰抬起頭,杏眸泛著一層光色注視著他。

    牆頭的黑白大狗又哼哼了兩聲。

    當你喜歡上一個人時,這個人渾身都是發這光的。

    現實裏可能沒有這種特效,但在你的眼睛裏一定有。

    現在裴順奉所見,沈戰的眸中就已經給虞荊帶了這種特效。

    她是氣不打一處來,正想衝院子裏的一人一鬼大吼兩聲。讓他們秀恩愛也注意點尺寸,這裏可是有狗看著呢。

    就在此時,一個賤賤的石子嘣地一聲就彈在了裴順奉的腦袋上。

    裴順奉立刻別過腦袋,雙目躥火地蹬著院子外路上,捏著石頭的鳳眸男人。

    叔可忍嬸不可忍,媽的!她要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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