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有疑惑，但也無法違逆楚煜。白慕收回了腳步，乖乖等在了一旁。不一會兒，清脆的足音便緩緩響起。

    秦素霏麵無表情地從包裏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滾！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永遠……！”

    屋子裏的聲音還在持續，所包含的憤怒沒有絲毫的消減。

    秦素霏踱步走到桌邊，手中的鑰匙被她扔在桌上，發出一聲厲響。伸手摁下錄音機上的按鈕，那滿是怒厲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慕大吃一驚，隨即便看到秦素霏推開了臥室的門。

    雙人床上，男人的手腳都被繩索緊束著，口中也被塞了厚實的軟布。額上的青筋暴起，手腳被繩索勒住的地方，因為劇烈的掙紮而滲出了密密的血珠。

    看到秦素霏推門而入，被綁束在床上的男人瘋了一般地掙紮，搖動著雙人床哢哢作響，他的雙眼猩紅著，似是恨不能撲上去將女人撕扯個粉碎。

    秦素霏慢悠悠地走上前去，扯掉了男人口中的軟布。便聽到厲聲的咒罵頓時爆發：“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我殺了你！”

    看著瘋狂掙紮的男人，秦素霏微微頷首，表情無悲無喜：“殺了我？你確定？”

    “殺你一萬次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男人憤憤叫道，血沫從他的口中飛出，濺在秦素霏的衣襟上。

    “你這麽恨我？”秦素霏皺了皺眉，眸光中隱隱一動的是悲戚之色：“就因為用你咒罵我的錄音趕走了你的心上人，你便殺我一萬次都不解心頭之恨麽？宋臨，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宋臨的神色一怔，掙紮的動作略略小了些。便聽得秦素霏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腹中這個孩子，我不會想盡辦法地留你。一早便知曉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這麽久的時間，我僅剩的那點希望早就消耗殆盡了。我不奢求你回心轉意地愛上我，更不會奢求你忘了他。可是這個孩子呢？”

    “孩子”宋臨冷笑一聲：“你還有臉跟我說孩子？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你秦素霏比誰都清楚！”

    “宋臨！”秦素霏尖叫著厲喝一聲，散亂了發髻。她咬著牙迫近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我做的一切即便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宋家！你說我是瘋子？你想殺了我？”

    秦素霏情緒激動，她四下看了看，便抓過縫紉機上的剪刀：“你有種！你有種怎麽不跟你爸媽攤牌？你有種怎麽還要隱瞞著一切跟我結婚？宋臨！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秦素霏對不起你！”

    揮舞著手中的剪刀，秦素霏將束縛著宋臨的繩索全部絞斷，然後將剪刀丟在了宋臨麵前：“你不是想殺我麽？好啊！動手吧！殺了我，一屍兩命，你就可以跟你愛的人雙宿雙飛了！你們不是愛的很真很深麽？那是不是就不會在乎到底是光明正大的活著還是像螻蟻一樣苟且偷生！”

    宋臨迅速地翻起身，一把將剪刀捏在手中，看著麵前昂著頭緩緩閉上眼的秦素霏，他將自己的牙床咬得咯咯作響。

    晨時醒來，他就發現自己被秦素霏五花大綁在床上。也許秦素霏昨夜在他喝的水裏放了安眠藥，他被綁成這樣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盡管拚命的掙紮，卻還是掙脫不開這些繩索。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傳來的急促敲門聲。他愛的那個人，在門外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他的名字，可是除了嗚咽和痛苦地掙紮，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客廳裏傳來自己的聲音：“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渾身的汗毛在一瞬間戰栗起來，宋臨隻恨自己不能將整張床都拆掉。秦素霏這個惡毒的女人，她竟然把兩人爭吵時的話錄了下來，然後放在了錄音機裏。

    果然宋臨聽到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充滿了怨戀的低喚：“宋”

    又是錄音機裏的一聲厲喝：“滾！”

    門外的聲音漸漸沉寂，而宋臨從暴怒地掙紮逐漸到絕望的妥協。他知道那個人離開了，帶著誤會，揣著一顆被傷透了的心離開了。

    所以在看到秦素霏推門而入的一霎那，他恨不能立刻從床上起身，把眼前的女人碎屍萬段！

    可是看著秦素霏將雙手攏在腹部的模樣，宋臨的怒氣一下子便被扼住。即便這個孩子是秦素霏設計他才懷上的，可無論如何，那也是他的骨肉。他當真就能下得去手？即便拖著秦素霏去打掉這個孩子，難道就要讓自己愛著的人跟他一起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即便是再換一個新的環境，也沒有誰會輕易寬容和理解兩個男人的愛情。那麽做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

    “啊！！！！！”宋臨丟開手中的剪刀，痛苦的抱住了頭，跪在地上。這世間如此之大，可是此刻，他卻覺得沒有絲毫的容身之處。

    秦素霏走上前去，跪在宋臨麵前，攬住了他：“我們一起照顧這個孩子，好不好”

    “滾！給我滾！”宋臨推開秦素霏，秦素霏撞在了桌角，額上頓時淌下鮮血來。

    她就保持著跌倒的姿勢，固執地看向宋臨，仿若看著一個陌生至極的人

    場景虛晃著，被霧氣籠罩，白慕忽然覺得手腕一緊，被楚煜用力一拉，便從秦素霏的胸骨中抽離。

    “楚先生還沒有”白慕急促地呼吸著，在黑色大理石上站定，繼而看向楚煜。

    胸骨中所隱藏的一切還沒有讀完，可楚煜卻將她強行帶了出來。

    “你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餘下的東西改日再看。”說話間，楚煜踱步到靠背椅上落座：“一個無可奈何的悲劇，不是麽？”

    白慕點點頭，頹然地坐在了沙發上：“在掌骨中看到她那樣對待辰逸，心裏是厭惡的。可是如今一看，卻也覺得事出有因。如果宋臨沒有那麽自私，沒有選擇用和秦素霏的婚姻作為自己真實情感的保護屏障。或許他們三個人都會幸福吧”

    “宋臨的確有錯。”楚煜打量著白慕，光線下，她的側臉看上去有些消瘦。

    心弦輕輕一動，楚煜才意識到他似乎從未在意過白慕的三餐。她和他不一樣，需要食物才能存活下去。

    “楚先生？”白慕見楚煜話說了一半，又靜默不語，隻是怔怔盯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楚煜回過神來，移開了視線接著說道：“宋臨是有錯，可秦素霏很早就察覺了此事，她可以選擇離開。可是嫉妒作祟，她不允許他們在一起。更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沒能得到的愛被另一個人輕而易舉的得到，更何況，是輸給一個男人”

    聽到楚煜的話，白慕若有所思：“所以對宋臨的恨，又自然而然地轉嫁到了辰逸的身上”

    說出這句話，白慕的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想到了什麽？”楚煜不免好奇。

    白慕起身，看向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說著說著，白慕隻覺得迷蒙中楚煜的身形有些搖晃，眼前的一切也看不清晰。

    “白慕！”

    她看到楚煜神色一變，驚叫一聲便起身朝著自己的方向奔來。隨即便是一片黑暗……

    濃鬱的消毒水氣味充斥白慕的嗅覺。

    緩緩睜開眼，便看見楚煜抱著手臂站在床邊，因為逆著光，他臉上的神情看不清晰。

    “楚先生……”白慕掙紮著坐起，才看清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怎麽會……”

    “你這些日子有好好吃東西麽？”楚煜的臉黑沉的像六月雷雨的天。

    “我……”白慕低下頭去。

    自從成為血契之骨後，白慕覺得自己幾乎與世隔絕。楚煜與尋常人不同，他自然不用依靠著人間煙火的氣息來過活。也許是在不知不覺中，白慕竟然漸漸忽略了自己。

    “撫骨耗去的精氣，我是有辦法補救。可如果是你自己不拿自己當回事，我也無能為力。”楚煜冷冷說道。

    雖然沒有過多的責備，可不知為何，白慕的心裏泛起了一絲苦澀。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輸液管，白慕低聲道：“楚先生，我已經沒事了。回去吧……”

    說著，白慕便伸手去拔針頭。

    “不許動！”楚煜厲喝一聲，嚇得白慕愣在了那裏。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神色有些冷厲，楚煜低咳一聲，將語氣放得柔軟了些：“輸完液再回去。”

    看向楚煜，白慕的眼中忽而泛出了淚水。

    被這突如其來的神情嚇到，楚煜一時也忘了該作何反應，隻是站在那裏怔怔看向白慕。

    一時間，四目相對，靜默無言。

    “篤篤篤”。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楚煜移開視線，沉沉應道：“進來。”

    門被推開，出現在白慕麵前的，是周嘉陰沉的臉。將手中的速食盒放在桌上，她瞥了白慕一眼，冷笑道：“花樣還真多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