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幾匹裝扮華美的白馬踩著音樂入場。

    而其中一匹馬上，挺身端坐的，是一個穿著紅色短裙的長發女子。緋紅的眼影猶如一道濃烈的傷口從她的眼角蔓延開來，卻使得她的眉眼中看上去風情盡顯。一頭烏黑的發高高束起，讓她與馬戲團中那些金發碧眼的人有著明顯的分別。

    白慕確信那是是墨菲無疑，然而卻是在與黑貓酒吧見到的她判若兩人。

    隻見墨菲先是騎馬延著中央舞台繞場半周，隨著音樂的律動，馬兒的步伐加快，而墨菲開始在馬背上翻轉，做著各種高難度的技巧動作。

    襯著她纖細卻曲線畢露的身形，所有的動作都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嗬成。她從馬背上快速的躍下，足尖輕輕點地，便拽著韁繩又飛身上馬。亦或是單腳踩在馬背上，另一隻腳竟緩緩後抬，做出了燕子飛翔的姿勢。

    白慕看著墨菲如今驚豔的表演，甚至無法把她和那個在黑貓酒吧中淚流滿麵，塗著藍色眼線的女子聯係在一起。

    側身緊貼著馬背，笑靨如花的墨菲，引來一陣歡呼和掌聲。可是白慕卻隱隱察覺到，即便是這樣高難度的技術動作，場中迎合的掌聲卻似乎連方才那個出場的小醜都不及。

    “在黑貓酒吧見到她是一種感覺，現在看到她又是另外一種感覺。楚先生……”白慕用手抵著下頜，目不轉睛地盯著白馬上那抹濃烈的色彩：“在這樣的麵孔下，又會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她的欲望又是什麽……”

    聽到白慕這樣說，楚煜的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前一刻，她的神情分明還是沉浸在其中的孩子，可是下一刻，她緊鎖的眉頭卻出賣了她心底的真實想法。

    楚煜知道，盡管與墨菲不過簡單的一麵之緣，但白慕似乎對這個女人很有好感。

    “如果覺得難受，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可以讓周嘉來做……”楚煜在一旁淡淡開口。

    又是無意識地妥協。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可是仿佛隻要白慕的情緒有任何一絲的波動，都會被他敏銳的捕捉。而一旦看見白慕蹙起的眉頭，他便很輕易地鬆開。

    孰料白慕卻並不領情，隻是搖了搖頭道：“與其那樣，我寧願置身其中……”

    楚煜沒再說話，隻是將目光冷冷地投在墨菲的身上。

    表演已接近尾聲，墨菲坐在馬背上，微微喘息著平定呼吸。她指揮著馬兒隨著音樂緩步蹬踏著，就像是在跳舞一樣。在音樂結束的時候，迎來了謝幕。

    墨菲的表演將白慕瞬間拉回了現實，盡管這馬戲再有趣，她再投入，也不能掩蓋墨菲便是“新客人”的事實。

    想到這兒，白慕便覺得索然無味。起身要走，卻見全場的燈光瞬間暗了下來。

    有一小簇追光在場地中央亮起，隨著追光的角度變幻，白慕看到在紅色幕布上被投影出一輪柔和的月。

    她瞬間想到了印在入場券上的那個剪影，月光下，女子的側影坐在秋千上，腳踝踩上輕雲，宛如飛翔。

    果不其然，隨著追光燈的延伸，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高空秋千上。

    直到此刻，白慕才明白，今天的重頭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秋千上的女子將金發盤起，穿著一件有著銀色亮片的魚尾短裙，她輕輕晃動著秋千，朝著四下的觀眾揮手，仿若從天堂徐徐降落的天使。

    可就在人們沉醉於她燦爛的笑容之時，卻見她的身子猛地向後一倒，徑直從秋千上掉了下來。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有人下意識地捂住了身側孩子的眼睛。

    然而定睛看去，卻見女子白皙的腳踝勾住秋千兩側，雙手垂懸在空中，整個人倒掛在秋千上，使得擺動的幅度更加明顯。

    尖叫，口哨，掌聲，在開場的這一刻便盡數爆發。隨著女子在秋千上不停地變換動作，人們的情緒更加的激昂。

    片刻之後，另一個擺動的高空秋千漸漸垂落下來。女子再一次倒掛在秋千上，朝著另一個高空秋千擺動過去。

    看樣子，她是要從這個秋千直接蕩到另一個秋千上。

    在這緊張的時刻，場中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鼓點聲，仿佛一把扼住了觀眾的心，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替秋千上的女子捏著一把汗。

    鼓聲越發的急促，隨著重重一聲敲擊，女子在秋千蕩到最高的時候突然鬆了腳踝的力道，整個人在空中旋動了兩周之後，穩穩抓住了另一個擺動的秋千。銀色亮片的短裙在風中擺動，猶如墜落凡間的精靈。

    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在場中響起，隨著女子嬌小的身形在空中翻轉，整個演出氣氛瞬間高漲……

    待演出結束，女子緩緩從降落的秋千上落地，躬身謝幕的時候，有鮮花從四周的看台上丟入中央舞台。女子始終淺笑著朝著四周的觀眾行禮致謝。

    “我們走吧……”楚煜在吵鬧的人群中皺了皺眉，低聲說道。

    白慕亦沒有打算多做停留，起身跟著楚煜離開。卻在帳篷出口處意外看到了墨菲。

    她沒有卸妝，隻是裹了一件風衣，倚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地中央。塗著鮮豔唇膏的嘴緊緊抿著，臉上看不出其他表情，但雙眼卻顯得有些空洞無神。

    “墨菲……”白慕開口低喚。

    倚在那裏的女子神色動了動，終於將視線聚焦在白慕的臉上。像是努力辨認了片刻，她的唇角才漸漸上揚，露出一個真誠的笑意：“白慕，是你。”

    “是我。”白慕回應一笑走上前去。

    看到站在白慕身側的楚煜，墨菲的笑容略有些頑皮：“不介紹一下？”

    白慕被墨菲問住，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做解，隻得看著二人，幫忙互道了姓名：“這是楚煜。”

    “墨菲。”墨菲很灑脫地伸出了手，卻久久不見楚煜有所回應。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就在白慕正欲設法緩解的時候，卻聽到楚煜淡淡說道：“抱歉，我有潔癖。”

    “是這樣。”墨菲朗然一笑，很快收回了手，似乎並沒有將這尷尬放在心上。她微微前傾著身體，朝著白慕低語：“是你男朋友？很帥氣。”

    沒等白慕開口解釋，墨菲突然伸手擁住了她：“你能來，我很高興……”

    對於這樣親密的接觸，於墨菲而言，不過是禮節而已。可是對於白慕卻顯然沒有那麽容易接受，她略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子，便道：“演出很精彩……”

    察覺到擁著自己的人輕不可察地顫了顫身子，白慕便聽到墨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散場了，不介意的話，去我房間坐坐吧……”

    墨菲口中的房間不過是一間小小的帳篷，帳篷中支著一張床，旁邊放著幾個大木箱，最上麵的木箱打開著，堆滿了各樣各色的演出服。

    將床上散落的飾品隨意整理了一下，墨菲便看向兩人道：“坐吧，空間有限，請不要介意。”

    白慕落座，卻察覺楚煜坐下的時候，不經意地觸碰到了她的手。像是被電擊一樣，有電流從白慕的指尖瞬間竄動抵達心房。白慕急急將手拿開，接著與墨菲談話，緩解自己的失態：“住在帳篷的話，晚上會很冷吧？”

    墨菲將一邊將飾品放進箱子中，一邊說道：“沒什麽，已經習慣了。雖然以現在的條件來說，住在檔次高一些的酒店也沒有什麽大問題，可這個馬戲團百年來一直保持著原有的傳統。應該說很有吉普賽的風格吧……”

    說著，墨菲朝著白慕露出了燦爛的一笑。

    “節目怎麽樣？還不錯吧？”墨菲將身子靠在箱子旁，看向白慕：“哪個印象最深刻？”

    “當然是你的馬術表演。”白慕毫不猶豫地應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或許真的很難把今天的你跟在黑貓酒吧的你聯係在一起。”

    “是麽”墨菲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有什麽不一樣？”

    “很不一樣。”白慕如實回答：“馬術表演的你像是換了一個人，跟在黑貓酒吧那種吸引人的氣質不同，渾身散發著光彩！”

    “哈哈，白慕，你真會說話。”聽到白慕的回答，墨菲突然笑得前仰後合。

    白慕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情急之下看向楚煜道：“我說得沒錯吧？的確很好看。”

    楚煜唇角動了動，卻淡淡應道：“我倒是很喜歡最後那個節目。很博人眼球……”

    白慕氣結，她沒想到楚煜如此拆台。

    果然，墨菲的笑在一瞬間戛然而止，眼中似是蒙起了一層薄霧，她勾了勾唇角，緩緩應道：“那是自然，monica才是這個馬戲團的真正主角……無論走到哪裏，她總是能收獲最多的掌聲，最多的鮮花，最多的驚呼和最多的安可……”

    白慕看著墨菲的神色在一瞬間黯淡下來，氣怒之下，便用略帶責備的眼光看向楚煜。畢竟這裏不是新茂大廈，楚煜也沒有必要非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可是讓白慕沒有想到的是，楚煜的下一句話便讓她渾身一冷。

    他看向墨菲，唇角挑起一個玩味的笑：“羨慕麽？嫉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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