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聲響和利特的悶哼交織在一起，他從牆壁又重重跌落在地，費力抬起頭的時候，便看到楚煜猩紅著雙眸，抬手維持著攻擊的姿態。

    利特狼狽的從地上起身，感覺到從心頭傳來的刺痛，卻仍然不死心地掙紮道：“看來我好像戳到你的痛處了。之所以這麽急著讓周嘉幫你找新的血契之骨，不是因為對白慕不滿意，而是你在害怕……害怕白慕最終會像於琳一樣，被你耗幹了所有的精氣！”

    “住口！”楚煜厲喝一聲，竟已到了暴怒的邊緣：“你有什麽資格隨意揣測我的心思！”

    “不是揣測，而是篤定。我篤定你對白慕的心思，既然如此，你何不大大方方承認？”說到這兒，利特指向周嘉：“又何必讓這個蠢女人心甘情願地侍奉在你的左右？她不是你的血契之骨，她什麽都不欠你！”

    見利特把話挑明，周嘉的臉色煞白。無論她怎麽對楚煜說，那都僅僅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隻要楚煜避開不談，這樣的看似無傷的合作關係就一直能持續下去。可是當這件事從利特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一切便都起了變化。

    周嘉憂心忡忡地看向楚煜，果然看到楚煜斂了眉間的怒氣，複又坐回到沙發上：“所以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我剛才還在奇怪，周嘉怎麽可能心甘情願成為你的食物，如此看來，原本就是兩情相悅……”

    楚煜意興闌珊，方才喝得酒也漸漸湧上勁來，他並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上多做糾纏。自從白慕出現後，周嘉的種種行為已讓他覺得十分疲憊。既然利特肯挑破，他自然願意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更何況他與周嘉之間原本也並無情感的羈絆。

    麵對著利特憤然的眼神，楚煜醉意漸濃：“我從未試圖將她束縛在我的身邊。於我而言，她從來都是最好的合作夥伴，沒有誰能做得比她更出色。也沒有誰會讓我這樣依賴，當然是針對尋找雲蕪這件事。總而言之，周嘉從來都是自由的，她選擇誰抑或是不選擇誰，我都不能左右……如果你沒有在她那裏得到你想要的，隻能說，她並不想把自己交付於你……”

    說話間楚煜的聲音已漸漸沉了下去，酒精的作用漸漸明顯，他倚在沙發上，身子緩緩倒向一側，周嘉下意識地將身體靠了過去，楚煜便倚著她陷入昏沉……

    “你居然給他下藥？”利特不可置信地看著“不勝酒力”的楚煜，瞬間便明白了這怪異的所在。

    周嘉伸手輕輕撫上楚煜的臉頰，神色中哀怨盡顯：“明明是這麽絕情的話，我卻還要因為被他看穿而悸動不已……利特，我果然是被這個男人牢牢掌控著，半分都動彈不得……”

    利特冷嗤一聲，蘊藏著淺綠色的眼眸卻浮起一絲悲傷，他轉過身，踢了踢匍匐在腳下的屍體：“這個收拾幹淨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周嘉小心翼翼地將楚煜靠在沙發上，攔下了利特。

    “怎麽？難不成要我待在這裏看著你們親熱？”利特回身，已隱隱有怒。

    周嘉的臉頰破天荒地泛起一絲紅暈，但很快被她掩蓋過去：“不……我想讓你替我去新茂大廈走一趟……”

    “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利特的神色冷了冷，連眉頭都結在了一處。

    “不用那麽緊張。”周嘉媚然一笑：“不過是想讓你幫忙帶句話給白慕，告訴她楚煜喝醉了，今晚不會回去……”

    “跟她置氣，至於麽？”利特麵有不悅。

    然而周嘉卻給了他一個極為肯定的答案：“至於。”看到利特皺眉，她繼而說道：“從楚煜有棄了血契之骨的念頭開始，從你將那條項鏈送給她開始，她便已經是我無可忽略的存在……”

    “果然是你。”利特了然於心：“跟著楚煜這麽久，你這織夢的本事倒也一點沒忘！把我植進白慕的噩夢裏，既撇清了你自己，又讓楚煜對我恨之入骨。實在是妙計！”

    利特的臉上帶著薄笑，卻將牙根咬的咯咯作響：“我知道，即便捧著這顆心，你也不屑一顧。可是周嘉，好歹我也陪在你身邊這麽久，你就這麽急著趕盡殺絕？”

    “捧著這顆心？”周嘉冷冷一笑，笑容裏卻多了幾分嘲諷：“這話你若是擱在以前講，我倒是會信幾分。可如今，你把你的這顆心，都給了白慕吧！雖說是讓你帶話給白慕，可你別忘了，這也是難得的好時機……你倒是想想，還有沒有能靠近白慕的機會……”

    利特愣了愣，便沉默著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周嘉意味深刻的笑，被厚重的門緩緩隔絕……

    夜已深，新茂大廈三十二層，月光從玻璃穹頂上投落，映襯著白慕入睡的臉安靜祥和。

    夜風從窗口輕輕吹拂，簾紗飄起的瞬間，窩在沙發裏的黑貓厲叫了一聲，便倏忽逃得無影無蹤。

    伏在桌上的白慕卻沒有被黑貓的叫聲吵醒，她沉沉睡著，全然不知有一隻微涼的手緩緩撫上了她的臉頰。

    利特看著枕在胳膊上入睡的白慕，一手還緊緊攥著脖頸上的那條項鏈吊墜，唇角便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淺淺的笑。

    不忍吵醒她，隻是站在那裏靜靜注視著白慕沉睡的臉。盡管知道她不會在做噩夢，但那微微顫動的不安睫毛，卻讓利特的心鈍重地疼了一下。

    指尖拂過她烏黑柔軟的長發，利特看到白慕動了動身子，卻在夢裏沉沉喚了一聲：“楚先生……”

    他所有的柔情在這三個字裏瞬間消失殆盡，猛地俯下身，將冰涼的唇貼近白慕的白皙的脖頸，帶著警告的低沉聲音便驀然響起：“數到三，我要開始享用了……”

    然而不等他開口數，白慕便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捂著脖頸猛然竄起，逃離利特的身邊。

    “這個反應真不錯。”帶著欣賞和竊笑，利特由衷歎道。

    白慕下意識地摁了摁自己的脖頸，察覺那裏並沒有傷口，便厲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但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急急探向脖頸上的項鏈。

    “不是夢！”利特知道白慕在想什麽，她一定認為這又是一個噩夢的開始，於是放緩了語調，沉沉說道：“白慕，這不是夢……”

    攥著項鏈吊墜，白慕也意識到利特是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你來這裏做什麽？快走吧……楚先生很快就回來了……要是被他撞到，你們免不了又……”

    “他不會回來了！”聽到白慕急急下著逐客令，利特心裏竄起怒火。

    白慕神色一驚，急聲道：“他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看到白慕焦灼慌張的神色，利特隻覺得酸澀，他拉開椅子坐上去，將雙腳翹在楚煜的辦公桌上，姿態桀驁：“不用這麽擔心他，即便你急壞了自己，他也陷在溫柔鄉裏毫無察覺。”

    “什麽意思……”白慕的心裏一沉，她明白利特言語所指，是她把楚煜送到黑貓酒吧的，又怎會不知可能發生什麽，隻不過是強撐著不願承認罷了。

    從回來之後，她便坐在椅中等著楚煜回來，可即便是困倦到睡去，房門也沒有響起絲毫期許中的聲音。

    見白慕看向自己，剪瞳中已隱隱有淚，利特卻仍狠了狠心道：“他在周嘉那裏喝醉了，今晚不會回來了……”

    “是這樣……”白慕神情頓了頓，竟然像是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說到這兒，她轉身朝著書架走去：“我要去睡了。是去是留，你隨意……”

    “等等！”利特起身，疾步追上前去。

    當他抓住白慕的胳膊強迫她轉過身體的時候，卻發現有一滴淚從白慕的眼中落下，輕輕掉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像是被火灼燒了一樣，利特迅速撤回了手，看向她，卻忍不住蹙起眉頭，露出一個同樣悲傷的表情。

    “你為什麽哭了？”利特溫柔輕語，好似眼前站著的女子如冰花一樣脆弱，輕輕一觸，就會碎裂。

    白慕低下頭去，飛快拭去眼角的淚，然而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怎麽都收不住。濃重的鼻音響起，卻聽得人心疼：“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掉眼淚……可是怎麽也止不住……”

    “白慕……”利特低低歎息了一聲，突然伸出手將白慕攬在了懷中。

    沒有掙紮，沒有逃避，白慕隻是將頭埋在利特的胸口，緊緊攥住了他的衣服。

    “哭吧……”利特抬手拂過她的發，像是勸慰著孩子一樣：“白慕，如果覺得難過，就大聲哭出來吧……在我這裏，你不需要有任何偽裝……”

    利特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開關，觸碰到了白慕的淚穴，埋在他胸口的女子先是小聲低泣著，漸漸便哭出聲來，到最後已是肆意釋放。仿佛要把這許久的壓抑、驚懼、難過統統都宣泄出來。

    溫柔擁著懷中的女子，利特緩緩抬起頭來，穹頂之上，一輪明月散發著柔和清淺的光芒，像極了眼前這女子姣好的容顏，可是他的心，卻在白慕的哭聲中，一點點地裂縫，仿佛有什麽拚命擠進了他的身體，讓他疼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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