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攔在白慕身前，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臉上的油彩讓人看不清那張臉的真實：“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主意，就算墨菲沒有防備，我卻會一直盯著你們……那個酒吧裏的女人很奇怪，我也看到你們出入過那個酒吧。”

    “你跟蹤墨菲？”白慕有些驚訝。

    “別用這麽奇怪的詞……”Sam轉過身：“我在乎她，關心她。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是很危險的人，我不想再看見你出現在這裏。”

    白慕的鼻翼翕了翕，點點頭：“我也希望不會再見麵。如果你真的在乎墨菲，別讓她來找我……”

    說罷，她繞過Sam身邊，緩緩離開。是的，但願這是最後的相見，她絕不想看到墨菲的身影出現在新茂大廈……

    從馬戲團離開，站在偏僻又泥濘的城郊小道上。白慕才後悔沒有開車出來，想從這裏打到車簡直比登天還難，又不能折返回去找墨菲。

    心緒煩亂中，她跺跺腳，沿著小道朝前走。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響。

    靠邊避讓，沒料想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了身側。車窗下搖，利特滿溢笑容的臉出現在白慕麵前。

    “利特……你怎麽會在這兒？”

    利特沒有答她，隻是撇頭說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好了。”白慕幹脆利落的拒絕。

    她和利特之間的相處，似乎因得某種東西而變得漸漸親近起來，可是這樣的感覺卻也讓白慕覺得有些尷尬。

    利特倒也不發火，隻開著車緩慢跟上：“我以為經過昨晚的事，我們之間可以更親密些了呢？”

    白慕猛地停下腳步：“你別亂說話！昨晚什麽事都沒有！”

    看著白慕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澀漲紅的臉，利特忍不住笑起來，語氣中卻多了幾分對待孩子般的寵溺：“知道啦！知道啦！上車吧……隻要你上車，我保證不再提起這件事。”

    白慕想了想便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說吧，為什麽跟著我……”

    利特笑了笑：“不能是湊巧麽？”

    丟去一記白眼，白慕沒好氣地應道：“我不相信你會挑了這麽遠的地方來用餐……”

    “哈哈哈哈……”利特爽朗的笑聲在車內回響著：“你這麽聰明，楚煜知道麽？”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你知道就好！快說！幹嘛跟著我？”白慕聲色俱厲。

    利特瞥來一眼，卻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曖昧：“擔心你啊！我一直都沒離開，隻不過避開了楚煜而已……”

    “是想看有沒有合適的時機飽餐一頓麽？”因為知道利特不會隨意傷害自己，白慕的膽子也大了許多，竟開起了玩笑。

    利特輕嘖一聲，露出唇邊一枚尖牙：“奉勸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力……”

    白慕笑笑，轉而看向了窗外。

    “楚煜知道你來這裏麽？”利特又問。

    “知道。”白慕沉聲應道，雖然一開始不過是用來逃避與楚煜獨處的幌子，可最後她還是不可避免的來找墨菲。

    “那他知道你一心要阻攔墨菲的事麽？”利特目視前方，語氣淺淡到像是隨口說了一句。

    白慕敲擊著玻璃的指尖輕輕一頓，卻答非所問：“你認識他這麽久，可曾有例外？”

    “無一例外。”利特很快接話：“隻要是被楚煜盯上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幸免。即便是被我選中的獵物，到最後也隻能拱手相讓……”

    說到這兒，利特忽然頓了頓。

    “怎麽？想到什麽了？”白慕敏銳地捕捉到利特神色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

    好在利特似乎也並未打算隱瞞，隻是略一沉思便道：“大概二十多年前，周嘉曾經選中了一個人，可是我搶在楚煜前麵出手了。不過在吸食了那人的血液後，楚煜便就此罷手……”

    “真的？”白慕十分吃驚：“那這麽說，如果你吸了血，他們的欲念就會消失？”

    沒想到會在利特這裏得到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讓白慕欣喜不已。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隻需利特吸食墨菲的血液，就可以避免她成為三十二層的“客人”麽？

    “當然會消失……”利特的唇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死掉的人，還談什麽欲念。”

    “你居然……”白慕瞪大了眼睛看向利特。她萬萬沒有料到，竟會是這樣。

    利特瞥來一個不悅的視線，冷嘲道：“真不知你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不對你出手，就表示我是個良善的人麽？白慕，你別忘了，我是什麽樣的存在……”

    一個冷顫，白慕縮了縮身子。是啊，她到底忽略了利特的本質。

    “不過，就因為這件事，楚煜差點宰了我！”利特想起當年的事仍然心有餘悸。

    “可他也沒有真的殺了你。”白慕淡淡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牽製，但我想他或許並沒有要真正殺了你的打算。否則，你也不會活到現在。”

    利特笑笑：“之前沒發現，你這麽牙尖嘴利……”但他很快收斂了笑容：“不過墨菲的事情已經不是你能左右的了……”

    “為什麽？”白慕心下一驚，她隱隱覺得利特似乎知道些什麽。

    “我也是聽周嘉說起，骨魂收集到現在，似乎已經不是她和楚煜能控製的了。隨著骨魂的漸漸完整，楚煜再也不需要周嘉替他尋找那些合適的‘客人’，那些‘客人’會自己找到楚煜。所以白慕，你不要去費力阻止，墨菲遲早會來……”

    車子在泥濘的路上顛簸著朝前行去，白慕看著遠處的天際，陰雲沉墜，不散反密。

    回到新茂的日子，白慕整日心思恍惚。生怕房門響起的時候，墨菲就會出現在那裏。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沒有等來墨菲，Sam卻先來訪。

    將一杯熱咖啡放在桌上，白慕看到Sam翹腳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整個房間。

    “原來是心理谘詢……”Sam看向白慕，幽藍的眼睛濃烈深沉：“怎麽就你一個人？”

    白慕心裏微微刺痛，這幾天，楚煜都不在這裏過夜，想來應該是在周嘉那裏。白天也很少回來，像是在刻意回避著。

    “我已經打過電話了，楚先生很快就到……”白慕應著，複又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不想再見麵了吧……”

    Sam看向白慕，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叩在桌上：“我去過黑貓酒吧，那個女人給了我這個。還說楚先生能讓我心想事成……”

    周嘉……白慕攥緊了手指，額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白慕……”一聲低喚從門口響起，白慕轉過身便看見楚煜站在那裏。

    “楚先生……”白慕迎上去：“來客人了……”

    楚煜將視線撇去，勾了勾唇角：“是你？”

    “是我。”Sam起身：“我隻是很好奇如何才能心想事成。”

    一聲沉笑從楚煜喉中溢出，他款款踱步到複古高椅前落座，將雙手撐在桌上，抵住下頜打量著Sam：“你無非是想讓墨菲喜歡你，可是抱歉，你還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Sam起身，朝前邁了一步，雙拳重重砸在了桌上：“你說什麽？！”

    “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楚煜攤開手：“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可你卻無法滿足我，所以這筆交易無法完成……”

    Sam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刻就會揮動著它落在楚煜的臉上。

    “念在你走了這麽遠的路，那我不妨多說幾句。愛情，在墨菲那裏，從來都不是必須的存在。這一點，從你最初認識她的時候就知道，又何必強求。她要的，你永遠都給不了她，即便是你把她從苦難中解救出來，但仍然無法滿足她的心。你一直都知道……”楚煜的眸光翻湧著凜冽的光，話語卻如同一支利箭，猛地釘住了Sam。

    白慕看著麵前那個金發藍眼的男人仿佛在一瞬間委頓下去，他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椅中，低喃重複著：“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白慕，送客。”楚煜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目送Sam頹然的離開，白慕轉身折返，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她發現楚煜在擺弄著桌上那個銀色的沙漏。自從辰逸的事情結束後，這個銀色沙漏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見蹤影，如今看到它重新出現在楚煜的手中，白慕知道，離見到墨菲的日子不遠了。

    “楚先生，方才您說的那些是指什麽？”白慕走上前去問道。

    楚煜抬頭，看著白慕，臉上竟露出一絲嘲諷：“怎麽？墨菲都沒告訴你麽？你們不是朋友麽？”

    從未見過楚煜這般刻薄，可在白慕看來，他倒不是生氣，卻更像是在跟自己鬧別扭。

    “楚先生，我知道您因為我去找墨菲的事情，很不開心。但您很清楚，無論我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一切，不是麽？”白慕亦是有些氣怒，加之想到這些天楚煜都待在周嘉那裏，她更是妒火灼心。

    “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蠢到要試圖去改變！”楚煜猛地起身，朝著白慕大聲吼道。

    白慕的呼吸變得急促，怒火憋在心裏似是要一觸即發，但卻被她生生忍住。毫無畏懼地迎上楚煜冷厲的視線，她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楚先生，這大抵就是脆弱的人類之心，明知什麽都改變不了，卻不甘心。因為那是在乎的人，所以才更要努力嚐試。您不是不懂，這麽長的年歲中，您也固守著這樣的心，隻是為了等待雲蕪再一次回到您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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