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戰？”楚煜忍不住笑道：“錦繡，我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上一次你說的時候，好像是很久之前我們初見吧？之後，你就一直跟我合作到了現在。宣戰這個詞，在我這裏，沒有絲毫的威懾力。”

    周嘉似乎也不多做解釋，隻拿起手中的電話撥通：“上來吧。”

    白慕疑惑地看向楚煜，卻見他同樣輕皺眉頭，顯然也猜不出周嘉這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不一會兒，房門輕輕叩響，陳叔推門而入：“楚先生，有客人。”

    看到屋內楚煜穿著睡衣站在那裏，攬著白慕的肩，陳叔也不免微微一愣。就在這當口，一個身影已輕輕推開陳叔走了進來。

    “崇山！”看到眼前的人，白慕大吃一驚。

    那個被秦素霏開車撞傷的男人竟會這樣出現在他們麵前。但驚訝隻是一瞬，她很快察覺到眼前的男人盡管與崇山很像，但卻仍然有著些許差別。

    “慕姐姐。”站在那裏的男子開口低喚一聲，白慕便掙開了楚煜的手，走上前去。

    “辰逸……你是辰逸……”白慕驚訝不已，無法置信。她伸手鉗住辰逸的臂彎，聲音都在急劇地顫抖著：“你真的是辰逸……”

    男子淡淡一笑，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澀，他的笑容看上去那樣的溫和得體，像極了他曾愛的那個人——崇山。

    “到底為什麽？”白慕驚顫地看著辰逸，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辰逸的笑容未散，他隻是走上前去輕輕擁住了白慕，在她耳邊低喃：“沒有崇山的日子，我不知該如何繼續，所以我找到了最好的方法。”

    白慕猛地推開辰逸，衝到周嘉麵前厲聲喝道：“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清醒點。”周嘉冷魅一笑，卻將視線轉向了楚煜：“這一切不都該歸功於‘楚先生’麽？”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楚煜臉色生變，冷冷看著周嘉。

    周嘉起身走到辰逸身邊，媚然一笑：“沒打什麽主意，不過是幫著白慕看清你而已。撫骨之後，那些骨魂的主人便被你隨意丟棄，自生自滅。可是楚煜，即便那些骨魂被你掌控，但隻要他們有足夠強大的意念，這些骨魂仍舊會再度回到他們身上。”

    聽到周嘉這話，白慕一驚：“你想對雲蕪做什麽！”

    “你這是在指責我？”周嘉看了白慕一眼，繼而用鮮豔的蔻丹指甲劃過白慕的臉頰：“傻丫頭，我可是在替你掃清道路。既然楚煜已經選擇了你，想必對雲蕪應該沒有太多執念了。這些骨魂於我而言，大有所用，楚煜又不會輕易給我，所以隻好各憑本事了！自然，如果楚煜仍舊選擇了雲蕪，那你可要仔細想想自己的出路了。臨至盡頭，無非和於琳一樣，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白慕打落周嘉的手，冷嗤一聲：“還用不著周小姐來費心！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當然不會對你費心。”周嘉朗笑，可眼神卻銳利到讓白慕發寒：“不過是替利特費些心罷了。”

    “滾！”一聲厲喝突然打斷周嘉的話。

    白慕從未見過楚煜這般震怒，隻見他額上青筋暴起，雙目通紅。這般模樣仿佛隻要周嘉多待在這裏片刻，就能將她撕個粉碎。

    周嘉注視著楚煜，臉上的狂喜卻漸漸化作一片淺淡的悲傷：“我還記得四百年前初見你的時候，你穿了月白長衫，執扇站在花樓下，仰頭一望。迎上你視線的那一瞬，我便知道此生與你宿命相纏，再難分離。這四百年的歲月滄桑，風雲變幻，我始終都陪在你的身邊。可是楚煜，你我何以至此？”

    這番話仿佛出動了楚煜的心弦，一瞬間，他的記憶也回到與周嘉初識的那時。花樓之上，羅裙香扇的女子卻有著與旁人截然不同的神情。那個時候，她還叫做“錦繡”。

    隻一眼，便能分辨出她如同自己的同類。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同類的可能到底有多少？對於在這世上孤獨遊蕩了千年的楚煜而言，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天光透亮。

    於是他們彼此吸引，彼此靠近。又在這世上相隨相伴地活了數百年。可誠如周嘉所言，到底為何，竟至於此？

    楚煜也答不出來。

    或許在白慕出現之前，他與周嘉之間平衡無異。可是白慕的出現，卻徹底讓周嘉的心失衡了。

    不！或許不單單是周嘉的心，連他的心也一並失衡了。

    時至此刻，他終於清楚地明白。周嘉所謂的“宣戰”卻隻是將他圈入其中做困獸之鬥。雲蕪還是白慕！終歸要做出一個選擇。

    楚煜找了雲蕪千年，為了讓她複活，他不惜用禁術撫骨四處收集骨魂。即便這之後他會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也渾然不怕。他本該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可為什麽偏偏這一刻，他猶豫了。

    他想和白慕站在一起，撫讀那些蒼白骨骼中的喜怒哀樂，貪念嗔癡。也試圖循著她的視線去看這世間的愛與無畏，勇敢與取舍。是她告訴他：人就是脆弱的生物，可即便在短暫的時間生命裏。仍然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執念，有自己的愛戀，並願意為之付出一切。也許正因為生命短暫，所以他們才會在有限的時間裏努力活得豐盈。且這樣短暫的生命遠比漫長難熬的歲月來的有意義

    也是她，讓他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曾生而為人的喜悅與悲傷。

    他不渴求與她相伴，因為他虧欠雲蕪太多，要償還的亦是太多。可他仍想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地注視著她，陪伴著她。

    不可否認的，當周嘉窺探出他這份隱藏極深的心思後所拋出的難題，總以讓他惱羞成怒。除了嗬斥著讓周嘉離開，他竟第一次驚慌到不知該如何麵對眼前這份抉擇。

    “嗬……”看到楚煜的惱怒，周嘉冷笑：“果真如此。既然這樣，那麽在你決定之前，我會加倍努力，但願到了那個時候，你不至於輸的太慘。”

    說罷，周嘉走上前去，挽著辰逸的胳膊便要離開。

    不料白慕卻橫檔在周嘉麵前道：“你可以走！辰逸不能。”

    周嘉勾起唇角：“這好像不是你能決定的事吧……”

    白慕並不理會周嘉，隻是走到辰逸麵前，壓抑著心中的驚訝和難過，緩緩說道：“辰逸留下來，我知道你還有很多話要跟我說。”

    然而方才還喚著“慕姐姐”的人，此刻臉上卻是呆滯一片。他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前方，就像白慕根本不存在一般，徑直將她看穿。

    “辰逸。辰逸。”任憑白慕急聲喚著，他也沒有絲毫反應。

    一側的楚煜看著白慕焦灼的模樣，終是忍不住開口道：“白慕，讓他們走！辰逸被周嘉施了‘織夢之術’，眼下跟被操控的玩偶一般，沒有絲毫分別。”

    白慕微微一愣，紅著眼眶避讓到了一側：“陳叔，送客！”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咬碎了銀牙般，帶著深切的恨意，一字一字吐出。

    周嘉都已行至門外，卻突然回過頭，用恰到好處的聲音輕語道：“對了，利特讓我帶句話給你。與你共度的那夜，實在銷魂！”

    “你！”白慕衝上前去，試圖理論，卻一把被楚煜拽了回去。

    房門在麵前重重閉合，白慕聽到炸響在耳邊的責問：“錦繡的話是什麽意思！”

    白慕趕忙道：“她是故意激我，分明是你拉著我不讓我去分辨個清楚，現在倒又責問起我了？”

    此刻的楚煜哪還聽得進這些話，隻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慕道：“利特就這麽讓你難以忘懷？還是說你們背著我早有貓膩？否則他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白慕別過頭，欲抽身離開。如果說她和利特之間沒有任何的私交顯然也並非如此。至少在她看來，利特沒有楚煜口中所說的那般不堪。更何況，利特留下的項鏈保護著她不再受噩夢侵擾。即便她與利特沒有私情，但仍願視他為朋友一般的存在。

    依著她對利特的了解，方才那番話一定是周嘉刻意所為，而非出自利特之口。

    可偏偏是這微微沉思間所顯露的一絲輕不可察的猶豫，卻如同火星一樣點燃楚煜心中的烈火。他突然粗暴地將白慕推到了書架上，低啞著聲音厲喝道：“白慕，你的心裏到底裝著誰？”

    “什麽？”

    白慕尚且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楚煜的麵容猛地俯下，用他微涼的唇齒噙住了白慕的唇，用力地允吻著。

    一陣驚訝地沉呼，從白慕喉中溢出，她想推開楚煜。卻驚訝察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被鎖在楚煜手中。楚煜一手捏著她的手腕，一手扣在她的腦後。毫不客氣地加深著這個吻。

    劇烈的心跳伴隨著一陣酥麻，傳遍了白慕的整個身體。唇齒間漸有腥甜的血氣，然而唇瓣上的痛，卻如蜜糖一樣滲入心扉。

    一刻也好，無論這一刻，楚煜是發怒還是將她視作替代，她都願飲鴆止渴，咽下這一吻中所有的甘甜與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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