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不得不承認，在觸到白慕唇瓣的那一刻，從他的心裏傳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原來這是他一直渴求著的，期待已久的擁吻。

    盡管有些粗暴，有些許的不如意。可是擁白慕入懷的那一刻，他終於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

    如果在此之前，問他有什麽選擇，他或許還會傾向於雲蕪。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漫長的歲月裏，他同樣渴求有人陪伴，同樣渴求著溫暖。

    剝去撫骨禁術師的陰鷙外殼，他也不過是一個渴求著愛與被愛的男人。而白慕給他的溫暖，就已足夠。但同樣，擁有白慕的心一旦強烈，便意味著他或許要舍棄千年以來的堅持。

    這麽多年之後，當他對雲蕪的愛逐漸成為贖罪之時，又是否能真的輕易舍棄。

    鹹澀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融入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唇瓣中。

    白慕嚐到那一絲苦澀，心中一痛，便生疏地回吻著楚煜。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玻璃穹頂散落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世間隻剩下彼此……

    許久之後，楚煜才依依不舍的鬆開了白慕的唇瓣，但他無法注視白慕的雙眼，隻是將她擁入懷中，將下頜貼在她的額頭，沉聲開口：“什麽都別問我。白慕，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

    白慕順從地點點頭，任由楚煜擁著她。

    這是第一次，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楚煜的心，盡管還很淩亂，盡管還無法取舍。可是僅僅一刻的情動，便已讓她知足。到底是怎樣的宿命牽絆，竟會讓她如此迷戀著眼前這個男人，不肯輕易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平複情緒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鬆開了手。

    “想看看墨菲剩下的骨魂麽？不過還是老規矩，隻能看一部分。”楚煜緩緩說道。

    白慕沒有多言，隻是輕輕點頭。

    心照不宣的兩人都很明白，過了那一刻，他們之間仍舊橫貫著太多的問題，無法輕易逾越。稍縱即逝的放肆，是他們給彼此短暫一刻的承諾和表白。

    手指輕撫白骨，從上次被楚煜強行帶離之處再度進入。

    白慕看到盡管墨菲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一遍遍輕喚著她幼時的名字，但她知道，自己無法成為墨菲的救贖。隻能眼睜睜看著墨菲將身子蜷縮成一團，在饑餓和寒冷中度過漫漫長夜。

    可是這並不是一次暴力的終結，她的養父顯然嚐到了甜頭，在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暴力成了養父解決墨菲冷漠的唯一方式。而墨菲則以更加冷漠的方式予以對抗。

    這樣對抗的最終結果，終於徹底惹怒了她的養父。在最後一次激烈的暴打中，墨菲的養父隨手拿起花園中的鐵鍬朝著墨菲的頭上砸去。墨菲側身一躲，鐵鍬的鋒利邊緣便在她的背脊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疼痛瞬間襲來，墨菲忍不住低哼一聲。卻還是將幾乎衝口而出的痛叫生生忍了回去。

    墨菲扶住肩站了起來，冷眼看著麵前的男人：“夠了麽？”

    男人顯然被也被自己怒火攻心時的舉動驚到，他丟開手中的鐵鍬，一個勁地向墨菲道歉：“索菲，聽我說……”

    “閉上你的嘴！”墨菲厲喝一聲：“不要再叫我索菲，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你的女兒，而你也不再是我的養父。我會當從來沒有這個家！”

    衝撞開男人，墨菲漫無目的地跑上街頭。背上的傷口不停滲出鮮血，墨菲感到自己的體力在一點點的流失。然而即便是人潮湧動的大街，看到她的人幾乎都遠遠躲避開來，沒有誰肯上前來幫她一把。

    腳步踉蹌地朝著街巷行去，墨菲終是體力不支地倚在牆角急喘著。視線模糊間，她看到有幾個小混混朝著自己走來。她想掙紮，想逃離，卻無能為力。背脊上傳來的鑽心疼痛提醒著她，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死在這裏。

    一想到此，墨菲反而鎮定下來。她靜靜滑坐在牆角，閉上了眼睛。

    肮髒也好，就讓她在這黑暗中沉淪。

    昏沉中，墨菲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星光孤兒院，她坐在秋千上，和木木歡笑言語，即便視線始終落定在大門上。可墨菲知道，那一刻她的心是安寧的。

    在一陣誘人的香氣中醒來，沒有預料中的赤裸，也沒有預料中的傷痛。傷口已經被人用心包紮好，蓋著暖和的薄被，在逼仄的房間中醒來，她看見金發藍眼的男子朝著她溫柔一笑：“要吃點東西麽？”

    冷漠傲慢地別過臉去，她不知道這男子為什麽要救下她。如果就那樣死在街角，或許她的養父母來認屍時，會慶幸終於結束了這互相折磨的日子。

    “原來是Sam救了她。”看著骨魂中的一切，白慕驚歎。

    然而之後兩人的生活卻並非那麽順利，本就是兩個十多歲的少年，盡管Sam自幼便住在貧民窟，是個坑蒙拐騙的好手。原本養活自己倒也足夠，如今卻還要照顧墨菲，這樣的日子顯然已經不夠兩人的開銷。何況墨菲的身上還有傷，需要定期的治療換藥。

    Sam開始販賣毒品，因為數量很少，他總能僥幸躲過警察的追捕。依靠著這些錢，墨菲原本潰膿的傷口漸漸治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為了墨菲如此心甘情願，或許在街角看見黑發烏瞳的她的那刻，Sam便注定要淪陷。

    因為喜歡墨菲，Sam一次次地向她告白，可得來的永遠是毫不留情的拒絕：“因為是你救了我，如果你要我的這條命，隨時可以拿去。可如果你要的是我的愛。我很抱歉。”

    墨菲傷愈後，Sam金盆洗手，不過是小嘍囉，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可痊愈後的墨菲卻不願安靜待在Sam身邊，她時常外出，卻行蹤不定。

    直到每一天，她外出回來，看到躺在床上抽煙的Sam，忽然轉過身撩起了外衣。

    Sam一驚，卻見墨菲並沒有繼續的意思。而她的背上，那道傷痕幾處猙獰，都被她找人紋上了黑色薔薇。

    “墨菲……”Sam低喚一聲，他不知道這是她賦予自己的新名字。丫頭也好，索菲也好，早已被她丟棄在舊日的記憶中，再也不想尋回。

    墨菲放下衣服，轉過身看向Sam：“我知道這些日子用得錢都是怎麽來的，我要跟你一起做！”

    “不！墨菲！”Sam慌忙道：“我已經金盆洗手了。至於你，墨菲。在我心裏，你是我的天使，是盛開的純白玫瑰。我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對你有絲毫的玷汙。放心！我一點會想辦法養活你，你隻需要一直在我身邊就好。”

    那一刻，Sam看到墨菲的眼中隱隱有淚。

    可盡管如此，墨菲還是偷偷去做了。不過第一次，便被幫派裏的人盯上，綁了回去。就在幫派裏的嘍囉們商議著該如何處置這個不懂規矩的女人時，John的出現給了墨菲一線生機：“要麽被他們肆意淩辱，要麽跟我走！”

    “跟你走？”墨菲抬頭看著站在麵前的John：“做你的女人麽？”

    和Sam生活了這麽久，她早已摸透這個圈子中如何以物換物。

    “不。”隻見John晃了晃戴著碩大金戒指的手指：“不是成為我的女人，而是成為我的驕傲。”

    墨菲心頭一顫：“你的驕傲？”John點點頭：“我有一個馬戲團，那裏還缺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你願意麽？”

    多年之後，墨菲仍然不明白，對於當時的John而言，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麽樣可挖掘的潛力，讓他決定冒著風險，救下一個全然沒有任何基礎的街頭少女。

    可墨菲卻清楚的記得，再度死裏逃生的那日，她因為一句“成為我的驕傲”而向Sam宣布：“我要離開這裏。”

    Sam沒有想到墨菲會這樣決絕的選擇離開，自然窮追不舍的逼問。墨菲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冷冷撇下一句話：“我要跟著馬戲團顛沛流離。”

    奪門而出的瞬間，Sam橫檔在身邊，幽藍晦暗的眼眸溢出悲傷與不舍：“一定要離開？”

    墨菲沒有應答，隻是握緊了門把手，然後緩緩點頭。

    Sam猶豫了一下便讓開了身體，看著墨菲提著簡單的行李雀躍的離去，他仿佛看到一隻許久被囚禁在籠中的鳥，終於震顫著她的翅膀，朝著天空翱翔。

    數天後，墨菲在馬戲團中安身。這裏充滿了新奇，也充滿了未知和挑戰。盡管John給她的工作是接替離去的馴馬師，可是在帳篷中看到高空秋千的那一刻，墨菲突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在渾渾噩噩地活過這些歲月之後，她也想如同一隻鳥般，在空中自由的翻滾飛翔。

    “你喜歡這個？”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墨菲收回視線，轉頭看去，一個塗滿油彩的小醜咧嘴看著她。

    “是。很喜歡。”墨菲點點頭，剛將視線複又落定在秋千上，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急忙轉過身，卻見有著藍色眼眸的小醜看著自己，眼中盛滿笑意：“無論哪裏，我會陪著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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