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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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餘笙看著他道:“她一心一意地在等著他的消息,她怎麽會輕易離開?”
傅景琛變換語氣道:“那也許是她有什麽線索了。”
“如果她有線索的話,她第一個通知的人,一定是我。”
她不會突然消失的。
蘇餘笙握緊雙手道:“出事了,她可能也出事了。”
傅景琛坐到她的身邊,按住她不安亂動的手,沉聲道:“他們的話,你不要全都相信。”
他始終對蘇鎮天和白夢露有所保留。
一個能背叛你一次的人,早晚會背叛你第二次。
這話不是他說的,是父親說的。
“我相信她。”蘇餘笙語氣堅定道:“就算那個人會說謊,白夢露不會的。仔細想想,她一直都做些冒險的事。如今,她下落不明,一定是出事了。”
“那你想我怎麽做?”
蘇餘笙與他十指相扣:“動用警察局的關係,找到她……我有種直覺,她現在一定和那個人在一起。”
她不願直呼他的名字,更不願承認他就是自己的父親。
傅景琛摟過她的身子,輕輕安撫:“我會的,而你不要胡思亂想。”
“這段時間,你盡量不要出門,小心行事。”
蘇餘笙知道外麵有危險,她不能再想上次那樣,再中了別人的圈套。
“我不會離開家裏一步,也寸步不離地守著安安。”
傅景琛把自己的總司令部遷至法租界內,間接等同於向眾人宣布了他已經坐擁了這裏的半壁江山、
他雖不擅長外交,卻也不介意多些朋友和關係。而另外一方麵,他派人查找那個神秘組織的消息,一無所獲。
沒有人知道,又或是,就算有人知道,也不願透露。
“海木青盟”的水這麽深,那背後之人,必定大有來頭。
海棠公寓,已經被他派人裏裏外外地翻了個遍,那裏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這才是最奇怪的。
那裏明明發生過一些事,卻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可是傅景琛能感覺到自己的周圍,隱藏著一股看不見的勢力,他平時的一舉一動,好似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似的。
為了安全起見,蘇餘笙哪裏都不能去,隻能留在家裏。
她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可傅景琛看得出來,她並不開心。
偶爾回去晚了,他見到她皺眉沉沉睡著。
她連睡覺都這般憂心忡忡。
傅景琛合衣躺下,幽幽地歎了口氣,極輕,極輕。可蘇餘笙還是醒了,她緩緩睜開眼睛,臉上有種迷離之色,她一點一點地看清楚麵前的人,微微抿唇笑了笑。
傅景琛伸出手臂,攬她入懷,沉吟半響才道:“最近,還做噩夢嗎?”
蘇餘笙微微搖頭:“不會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而不是一個噩夢中虛無的影子。
“還是沒有消息對不對?”她輕輕發問。
傅景琛撫著她的頭發:“別擔心,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他們挖出來。”
蘇餘笙又輕輕搖頭:“你不用費力去找他們,他們會來找咱們的。”
傅景琛用手摟緊了她:“為什麽?”
蘇餘笙稍微沉默一下,才道:“我隻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麽了結。”
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其用意未必在傅家,而是在自己。
雖然,蘇餘笙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可事情來來回回,總是將她繞在中間,這是什麽用意?
蘇餘笙心中一動,繼而問道:“其實……你有沒有疑心過我?”
傅景琛不說話,隻是搖頭。
若說不曾疑心,那定是騙她的,她會聽得出來。
蘇餘笙輕輕笑道:“若是有人和我說,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一定是不相信的,非但不信,還會覺得他一定是騙了我,把我當個傻子一樣的哄騙。”
傅景琛笑笑,卻不說話。
“其實,我的身上有很多可以的地方,我很可疑。”
傅景琛終於忍不住打斷她道:“別說這些話。”
蘇餘笙與他相對,抵著他下巴,輕聲道:“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你會怎麽做?”
傅景琛聞言神色稍微恍惚一下,目光如星芒般閃爍不定:“那我會去查清楚,你為什麽要騙我?”
“真的?你不會惱我,氣我,恨我?”蘇餘笙盯著他,眼中竟是不安。
她似乎是得到了某種不安的預感。
傅景琛舉重若輕地回答她道:“不會。”
事出必有因,他要知道原因,才能決定是否對她失望。
蘇餘笙笑了,笑得像個滿足的孩子一般,讓人心疼。
“睡吧。”傅景琛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
蘇餘笙聽著他胸口傳來的,穩健的心跳聲,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一早,安安才醒來之後,便哭個不停。
肖蓓鳳拿她沒轍,便把她抱上二樓。誰知,到了蘇餘笙的懷裏,她還是一直在哭,小臉哭得通紅,仿佛很難受的樣子。
蘇餘笙覺得不對,忙吩咐下人們備車,送孩子去醫院。
到了醫院,檢查過後,才知孩子病了,幸好不是什麽大病,需要物理降溫,先退熱。
蘇餘笙坐在病床邊上,看著女兒睡踏實了的模樣,暗暗鬆了一口氣。
肖蓓鳳給她端來一杯熱水:“我剛給景琛打了電話,他一會兒就過來、”
蘇餘笙接過水杯:“何必讓他過來,等孩子睡醒了,就能回去了。”
“我若是不告訴他,回去之後,他必定大為惱火。你也知道,他有多在乎安安……”
蘇餘笙低了低頭:“姨娘,我去洗把臉,你看著點安安。”
肖蓓鳳知道她剛剛太過緊張了:“叫著他們跟著你。”
蘇餘笙搖頭:“沒關係,這裏是醫院。”
門外的士官已經很紮眼了,沒必要,讓他們跟著自己去洗手間。
蘇餘笙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緩緩情緒。
她對著鏡子,用手帕擦著臉,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餘笙眉心微動。
這裏是公用的地方,犯不著要敲門。
蘇餘笙本能地警覺起來,她盯著門口,沒人進來,隻是有人輕輕地敲了一下。
她等了幾秒,確定沒人進來,方才準備出門。
就在她開門的一瞬間,她察覺到了地上有什麽東西。
是一張紙,一張對折的紙。
蘇餘笙遲疑一秒,方才彎下身子,將其撿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一定是給她的。
那個敲門的人,知道她在這裏,所以,偷偷從門縫地底下塞進來一張紙。
紙上赫然寫著一行字。
“周六下午二點,景園茶樓,蘇鎮天。”
蘇鎮天……
這三個字,深深地刺痛了蘇餘笙的眼睛。
果然,他們找上她了。
寫這張紙條的人,未必是蘇鎮天,然而,他們把他當成是誘餌。
那些人很清楚,隻要掛上“蘇鎮天”的名字,不管是任何事,她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蘇餘笙把紙條合上,揣入衣服口袋之中,故作無事地走了出去。
安安很快就退燒了,保險起見,醫生讓留院觀察一晚。
蘇餘笙卻是搖頭拒絕,因著那張紙條,她才明白這裏並不安全。
傅景琛親自來接她們母女回去,見蘇餘笙臉色沉重,寬慰她道:“隻是小病而已,你不要胡思亂想。”
蘇餘笙輕輕“嗯”了一聲,低頭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到了周六這天,蘇餘笙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要赴約,而且,獨自一人。
景園茶樓是一處很有名的地方,那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實在不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那些人既然選了這樣一個地方,想必是認定,她不會疑心。
蘇餘笙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出門過了,此番突然要出去。
肖蓓鳳自然是憂心忡忡。
“你該給景琛打個電話。”
蘇餘笙微微搖頭:“他今日有個重要的約會,我不能打擾她。”
傅家父子今日要去法國大使館赴約。
“那我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姨娘還要替我照看安安呢。把她交給下人們,您知道我不放心的。”
“那倒是……”
蘇餘笙看了看身邊的翠兒:“有翠兒,還有那些隨從在,不會有問題的。”
肖蓓鳳一臉擔心:“你到底是要去見誰啊?真的連我也不能說嗎?”
“姨娘,我暫時什麽都不能說,等我回來再說……”
蘇餘笙麵露難色,肖蓓鳳點一點頭。
“當然。”
她送她出了門,心裏忐忑不安。幾番猶豫過後,她還是給傅景琛去了電話,誰知,他已經出發前往大使館了。
肖蓓鳳隻好吩咐接電話的陳武:“你現在馬上帶人去景園茶樓,保護少夫人。”
陳武聽了這話,連忙應是。
從傅公館乘車去往景園茶樓,不過二十分鍾。
蘇餘笙坐在車上,默默無言。
一旁的翠兒,卻是有些緊張,不住地搓著雙手。
“你很害怕?”蘇餘笙看也不看她一眼,輕聲問道。
翠兒微微一怔,繼而低頭:“奴婢是有些緊張,奴婢沒想到夫人會帶著……”
蘇餘笙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我一定要帶上你的。若是沒有你,我也不會收到那張紙條。”
“啊?”翠兒當場驚慌了起來。
“少夫人,您說什麽呢?”
蘇餘笙看著副駕駛上的士官轉頭看過來,便對他道:“先不用動她,我還有話說。”
翠兒整個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仔細想想,我的身邊唯一可疑的人,就隻有你了。”蘇餘笙再度看向窗外,語氣迅速低沉下來:“在奉春的時候,是你的一個“不小心”讓我看見了報紙。也是恰巧你不在的時候,我接到了那個神秘的電話。我原想,這一切都是巧合……隻是巧合而已。回到上海之後,我將那些巧合都忘到了腦後,直到昨天,我收到那張從門縫底下塞過來的紙條。我可以清楚地判斷,我的身邊有他們的人。”
翠兒聽到這裏,身體瑟瑟發抖,冷汗直流。
蘇餘笙不去看她,也知道她在害怕。
“你是他們的人,對吧”
翠兒咬唇不語,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昨天在醫院是誰給你的紙條?”
蘇餘笙靜靜發問:“如果你能給我一個名字,或者一條線索。我就會讓司機在前麵放你下車,給你一條活路。”
翠兒哽咽出聲:“太太,我沒有,我沒有出賣你……”
蘇餘笙淡淡道:“你不用哭。如果你現在不說的話,我隻好把你送到別處,到了那裏,總有辦法讓你開口的。”
“不要,夫人不要……”
她苦苦哀求,蘇餘笙卻不為所動,曾幾何時,她也不敢相信,柔弱溫順隻是她的偽裝。
她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為了她心中那份廉價的仁慈。
翠兒漸漸止住了哭泣,她突然變得平靜下來,
她看著蘇餘笙道:“你真的肯放過我?”
“你跟了我這麽久,也該知道我是什麽性格,我素來說到做到。”
翠兒吸吸鼻子,窩在座位裏,:“少夫人,我無心害你,隻是他們給了我很多錢,很多很多錢,足夠我一輩子吃喝不愁的了。”
蘇餘笙轉眸看她:“隻是因為錢?”
“少夫人,真的隻是因為錢……您知道奴婢這輩子已經窮怕了。”她的聲音很小很低。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理由。
蘇餘笙微微一笑,笑容清冷:“說出是誰和你聯係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隻知道他姓沈,所有人都叫他“沈先生”。”翠兒實在無法形容地再具體了。
“我沒見過他,隻是聽過他的聲音。”
“他怎麽聯係你?”
翠兒咽了咽口水道:“我每次出門,都是上午九點去西街角的電話亭。如果有電話鈴聲響起來的話,我就去接電話。沈先生會問我的話,然後告訴我去那裏取錢。”
蘇餘笙又問:“在醫院辦事的錢,你取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我還沒來得及。”
蘇餘笙隨即吩咐司機停車:“下車之後,去取你的錢,但不要再回傅公館。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
翠兒咬咬唇,欲哭卻又忍住了。
她還能哭什麽?少夫人沒殺她,已經算是她運氣好了。
翠兒下車之後,同行的士官道:“少夫人,您就這樣放過她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