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她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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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琛看他一眼,墨眸之中閃過銳利的光芒:“別的都可以,唯獨黑市上的事,你們不要做得太狠。”
何建業明白他話中的含義:“當然,凡事隻留三分利,一直都是我們青幫的規矩。”
貪得無厭死得快,這道理誰都懂!
須臾,肖蓓鳳出來請他們進去喝茶。
晚上八點,餘知安依依不舍地親了親安安的小臉:“她要睡了,我們也該走了。”
蘇餘笙囑咐她道:“有空要常來,電話也要多打些。”
“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何建業有些好奇道:“你和傅夫人是怎麽認識的?”
很難想得到,像她這樣的性子,如何能交得到朋友?
餘知安向他提起了從前在學校的事。
“你沒見過以前的餘笙,在她失憶之前,她可是很厲害的女子。任何人任何事都難不倒她……”
失憶……這詞兒聽著可真新鮮啊。
“什麽失憶?”
餘知安話語一頓,突然覺得自己不該說的太多。
“沒什麽,沒什麽。”
她欲言又止,讓何建業很不痛快。
“別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折磨人呢。”
餘知安淡淡道:“不是什麽大事,你不知道也可以。”
何建業不肯輕易放棄:“其實我還是知道一點的,那傅夫人的身份,和她的父親。”
餘知安微微皺眉:“她都是被他連累的。不過,她現在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挺好的,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何建業卻不是這麽想:“人怎麽可以忘記過去?這根本就不可能……”
餘知安聽了這話,不解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她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聽他的語氣,仿佛她是存了什麽陰謀?
“反正我是不信的,忘記過去,如果真有這等好事,那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痛苦的人了。”
餘知安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他道:“你不信拉倒,反正我相信餘笙,我相信她。”
何建業見她態度認真,信誓旦旦的模樣,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那些人奪走了她的記憶,她卻因禍得福……現在她過得很好,很安穩。”
何建業見她心事重重,便道:“有傅家保護她,她自然沒事。”
這丫頭總是愛操心別人,不操心自己。
…
一連三日,傅景琛獨自整理那些檔案,那些記錄,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不過,他一個字都沒有對蘇餘笙提起,隻是偶爾回去晚了,會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蘇餘笙隱約覺察到了他心裏有事,可她沒有多問。
不過,傅景琛近來倒是經常對她噓寒問暖,問她身上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每晚還會親自給她熱一杯牛奶端上來。
“你近來對我有些殷勤了呢。”蘇餘笙故意打趣他道。
“你是不是背著我犯了什麽錯?所以才來討好我的?”
傅景琛聞言輕笑:“你準是聽多了姨娘的話,才會這麽胡思亂想的。我心疼自己的夫人,有什麽錯不錯的。”
蘇餘笙柔柔一笑,低頭抿了口牛奶。
“熱牛奶有助於睡眠,我想讓你睡得好些。”
蘇餘笙抬頭道:“我已經好久沒有做過噩夢了,你別擔心。”
傅景琛聞言眸光微微一凝:“那也要喝,睡得好,精神才能好。”
蘇餘笙一口氣喝下半杯,跟著又遞給他道:“你也要喝。”
傅景琛不喜歡牛奶的味道,搖頭道:“我不喜歡這些。”
“對身體好的東西,哪有什麽喜不喜歡的?”
兩人同飲一杯牛奶,之後一起躺下來。
“近來,你總是回來得晚,咱們都沒時間說話了。”
傅景琛摟住她的肩膀,拍了拍道:“對不起,忙過這陣子,我一定早點回來,多陪陪你。”
“正事要緊,你不要聽我的話,我不是抱怨,隻是有點想你。”
她很少撒嬌,今兒有點例外。
傅景琛如今心裏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弄清楚海木青盟背後的貓膩。還有催眠術……
史密斯醫生又是寫信,又是派電報,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位他的老朋友。
傅景琛當即決定派人把他從英國接過來。
他要弄清楚,催眠術對一個人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白夢露被救出來之後,一直神情恍惚,別人問她什麽,她都沒反應,也不說話。
每天都窩在房間的角落,不許任何人隨意靠近。
傅景琛曾經去看過她一次,問了些她的情況。所有替她檢查過的醫生都說,她的身體沒問題,隻是精神出了問題,通俗點說,醫生們都以為她受了什麽刺激,所以瘋了。
隔著玻璃窗和鐵欄,傅景琛垂眸看著那蜷縮在牆角的白夢露,目光陰沉,晦暗至極。
“少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送去瘋人院,嚴加看管,也許還有得救。”
傅景琛沉吟一下才道:“不,讓她繼續住在這裏,她沒瘋。”
傅景琛並未對蘇餘笙提起有關白夢露的事情,可她卻始終惦記著她。
“還是沒有什麽消息?”
她替他整理衣服的時候,小聲地問了一句。
雖然這裏除了他們夫妻,並沒有其他人在,可她還是很小心。
“沒消息,他們應該都已經離開上海了。”
蘇餘笙的雙手輕輕地貼在他的胸口,低著頭,仿佛能聽見他的心髒正在咚咚的跳著。
其實,她的心裏充滿了懷疑,那幫人大費周章,心有所圖,怎會輕易離開?
“偌大的一座城,他們竟然能行事如此隱秘……這樣的對手絕對不能輕視。他們也許會一門心思地來對付你,無所不用其極。”
她說著說著,眉眼間漸漸籠上了一層陰鬱之氣。
傅景琛目光微凝,抬起食指,輕輕按住她的嘴巴。
“其實,我剛剛說了謊……”
突然之間,他很想要把真相告訴她,不想讓她蒙在鼓裏。
蘇餘笙看著他,略顯不解道:“什麽?”
“白夢露,我找到她了。”
蘇餘笙怔了怔,見他又開了口,語氣輕微而明晰:“之前沒告訴你,是因為我有點擔心。”
蘇餘笙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那你為什麽現在又告訴我了?”
“因為我不喜歡騙你。”傅景琛眉間的神色變柔,卻仍顯不安。
蘇餘笙伸出雙手,抱住了他:“謝謝你,謝謝你沒有騙我。”
她雖然沒有從前的記憶了,可她心裏很堅定一件事。那就是她這輩子最厭惡的事就是被人騙。
“你想見她嗎?”
“我可以見她嗎?”
“當然。”傅景琛微微偏過頭,鼻尖磨蹭著她的臉頰。“隻是她現在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她病了。”
關於催眠的事,似乎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她親眼見了白夢露,他在為她解開疑惑,反而更好。
“好,我要見她。”蘇餘笙語氣堅定,沒有半點遲疑。
…
蘇餘笙不喜歡醫院,不喜歡這裏的味道,不喜歡這裏的一切。
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最裏麵的隔離病房。
蘇餘笙透過玻璃窗戶,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很蒼白,也很虛弱。
傅景琛站在蘇餘笙的身後,按住她的肩膀道:“如果你想進去,隨時可以,不過她已經不認識任何人了。”
蘇餘笙聞言咬唇,回頭看他:“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嗯。”
“像我當初那樣?”
傅景琛目光微微一沉:“是的。”
蘇餘笙突然麵露一絲苦笑:“這算什麽?他連她都要害……”
這世上再沒有比白夢露更加真心待他的人了。
“我一個人進去,你在外麵等我。”
她明白那種感受,頭腦中一片空白,看什麽都充滿畏懼。
走進病房之後,蘇餘笙這才發現白夢露的雙手被綁在床邊,手腕上還勒出了一道道紅印子。
“為什麽要綁著她?”
一旁的護士道:“因為她很危險,總是瘋瘋癲癲的,而且,還會打人。”
蘇餘笙心頭一沉。
“太太,請您也要小心一些,不要離她太近。”
護士小心叮囑著。
蘇餘笙根本沒聽,她坐在床邊,立刻握起了白夢露的手。
白夢露的眼睛微微闔著,似乎在睡著。
當她碰觸她的一刹那,她突然睜開眼睛,瞪向蘇餘笙。
她盯著她看,眼神空洞,麵無表情。
蘇餘笙張了張口,卻是什麽也沒說。
白夢露的手指動了動,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在看,仿佛要把她給看穿似的。
護士在旁,嚴正以待,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這病人一旦發瘋起來,還是很厲害的,又抓人又咬人的。
“別怕,這裏的人不會傷害你,我會保護你的,我保證。”
蘇餘笙斟酌片刻,緩緩說出這句話。
白夢露仍是麵無表情,好像沒聽見似的。
蘇餘笙緩緩起身,準備離開,卻見白夢露突然用手指勾住了她的手。
蘇餘笙忙回到她的身邊坐好,問她道:“你是不是想對我說什麽?”
白夢露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有點嚇人。
“太太,她不會說話。”旁邊的護士再次小聲提醒。
“從住院到現在,她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蘇餘笙眉心微蹙。
到底是什麽樣的鬼把戲,居然讓人連如何說話都忘記了。
十分鍾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餘笙再次起身欲走,這一次白夢露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慢慢地又閉上了眼睛。
待她出來之後,傅景琛淡淡開口:“她到底是病人,你不該留得太久。”
他長臂一伸,要攔住她的腰,卻見她一把攥住自己的手。
“當初的我,是不是也差點變成這副模樣?他們是不是也希望我……我也變成這樣。”
口不能言,眼不識人,幾十年的人生變成一張白紙,什麽都不記得了,活生生地變成了一個廢人。
傅景琛覺得她有些激動,語重心長道:“他們對你和對她的態度不同。白夢露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想要讓她閉嘴,為何不殺人滅口”
傅景琛語氣低沉:“我不知道,也許對他們而言,她還有用處。”
“真可怕,真的太可怕了。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這樣什麽都不記得了。”
傅景琛不顧周圍的醫生和護士,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安撫:“沒關係,我們會照顧她的。”
…
回家之後,蘇餘笙匆匆回到二樓,隻洗了一把手,連衣服都沒換,便抱起了女兒安安。
安安剛剛睡醒,被她抱著,嗯哼幾聲,似乎不太舒服。
肖蓓鳳見狀愣了愣。
“怎麽了?這是……出什麽事了?”
蘇餘笙心中思緒萬千,隻道:“白夢露找到了,可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肖蓓鳳聞言當即臉色一變,眼神暗了暗,
“你說她和你一樣?”
“不一樣,這次他們把她變成了瘋子。”
蘇餘笙語含苦澀,下意識地把懷中的女兒抱得更緊了。
“這幫天殺的!”肖蓓鳳失控地罵了一句,又想到安安還在,忙又止住了憤怒。
蘇鎮天……他到底是什麽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女兒,情人……他統統都拋棄了,他究竟想要什麽?難道他想要這天下不成?
…
輪船出了港口,蘇鎮天攜著女伴回到艙房。
如今,他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
“慕容佐。”
一位從南京來的富商,行事低調,沉默寡言。
他的女伴是臨時找來的,並未交際場上的人,隻是被沈清稍微打扮收拾一下,便可領出去見人了。
“我和先生有話要說,你先出去。”
沈清開了一瓶酒,拿出幾塊大洋遞了過去。
女人收了錢,很是識趣地離開。
“等到了南京,我就不需要她了。”蘇鎮天似乎對這種逢場作戲的生活,很反感。
“她當然是比不過白夢露的了。”沈清給他倒了杯酒,送了過去。
提起白夢露,蘇鎮天的表情瞬間有些變化,很快又恢複如常。
“真可惜,那麽一位大美人……”
蘇鎮天隻覺他是故意的。“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當然有,我看得出來,你很在乎那個女人,不是嗎?”
若是不在乎,他也不會留她活口。
“她不是組織的人,沒必要為了組織犧牲。”
沈清聞言一笑:“這倒是個冠冕堂皇的好借口。”
蘇鎮天看他一眼,繼而轉開話題:“此番去南京,我要住多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