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沒想到能在這裏遇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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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鎮天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
白夢露緩慢地轉過頭來,空洞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
蘇鎮天以最快的時間,檢查她的瞳孔,觀察她的表情。
她還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白夢露看著麵前這個陌生的男子,毫無反應,可心裏的某個地方,某個陰沉的角落裏,卻是匆匆閃過一道微光。
“先生,您得離開了。”身後的護士提醒他道。
蘇鎮天連忙起身:“是的。”
確認了白夢露沒事,他自然是要離開的。
臨走之前,他替自己那個從未有過的妻子,辦理了入院手續。
組織上會派人過來的,直接入院,隨時隨地監視著白夢露的一舉一動。
…
早上起來的時候,元寶有點不舒服。
餘知安不敢耽擱,立刻帶他去了醫院。
醫生說是傷風,必須要小心應對,若是發燒的話,就會很麻煩。
現在西藥很緊張,一旦感染或是發燒,很可能會有錢也買不到藥。
餘知安聽了這話,不覺憂心,立刻想要去給何建業打電話。
若是元寶真的發燒了,他們的手裏一定要有藥才行。
她走得有些急,正要拿起電話,卻聽身後聲音響起:“女士,你的東西掉了。”
餘知安聞言忙低頭檢查,果然,自己不小心把檢查的單據給弄掉了。
很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單據遞給了她。
餘知安忙道了聲多謝。
她抬起頭,看向那人,不由嚇了一跳。
大概有那麽幾秒的時間裏,她是慌張錯亂的。
是他……真的是他……顧家安。
眼前的男子,還是如幾年前那般文質彬彬,看人的目光也很溫和。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打扮得很精神。
“你是餘知安?”
還未等她開口,顧家安率先認出她來。
餘知安更顯慌亂了,練練點頭:“我是……是我……”
顧家安彬彬有禮地伸出左手:“真巧,沒想到能在這裏遇上你。”
因為他伸出來的是左手,餘知安恍惚一下,方才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再次見到顧家安,讓餘知安的心思有些亂。
一晃這是幾年了?三年,還是四年了。
“我前陣子剛剛回來,就幾天前……”
“是這樣。”
兩人握了一下手,又很快分開。
顧家安見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忙道:“你是不是有什麽急事,那你先忙。”
餘知安想起兒子的事,不敢耽擱,拿過化驗單,“我先去打個電話,你若是不著急的話,等我一下。”
顧家安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餘知安去到電話旁,撥通了何建業辦公室的電話,語氣很是急切:“元寶生病了,可能很麻煩。醫生說,西藥不夠用,你得想想辦法。”
何建業光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現在有多麽地不安。
“別著急,我馬上過去。”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給了餘知安一顆定心丸。
她掛上電話,長籲一口氣。
再度轉身,她看見顧家安正站在幾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神情,那眼神,看著莫名地熟悉。
幾年不見,他的容貌有些改變了,五官更顯棱角分明,多了幾分剛毅之氣。
“對不起,我有些急事。”餘知安一心惦記著兒子,卻又不想這麽和他擦肩而過。
“你忙你的,那我不耽誤你了。”顧家安很是客氣地朝她點了點頭。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陪我走一段路,就到兒童病房那邊。”餘知安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顧家安稍微猶豫一下,才道:“當然,難得見到老朋友。”
“老朋友”這三個字,讓餘知安的心裏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幾年之前,她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麽老朋友,而是生命中第一個喜歡的人。
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你有孩子了?”
顧家安率先發問,其實對於她的境況,他還是清楚一些的。不過,他要是直接說出來,隻會嚇到她。
“嗯,我有個兒子,快三歲了。”
顧家安點一點頭,讚歎道:“真好。”
“他有點生病了,我很擔心。”
顧家安站定腳步:“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他篤定的語氣,讓餘知安微微一笑:“謝謝你。”
到了這會,她才想起問他:“你回來有什麽打算?為什麽來醫院。”
顧家安聞言略顯遲疑,舉了舉自己的右手臂。
“我是來複診的,我的手……”
他沒說的時候,餘知安還沒發現,等他把手套摘下來。
餘知安才忍不住輕呼一聲。
他居然沒有右手。
餘知安下意識地捂住了嘴,不解搖頭。
“這是怎麽回事?你的手……”
“一次意外而已。”顧家安說得風輕雲淡,仿佛少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樣無關緊要的東西。
餘知安睜大眼睛,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以後,他們會給我裝上一隻假手,雖然不能用,但看起來總會好些。”
“什麽時候出的事?”
顧家安眉間微沉:“三年前。”
從他為餘知耕賣命的事,她並不知情。
“之前的麻煩都解決了嗎?”餘知安不忍心去看他的手,繼而移開視線。
“沒問題了,都是陳年舊事了。而且,我有朋友已經幫我擺平了。”
“那就好,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真的。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顧家安點了點頭:“我會的。”
兒子還在等著她,餘知安隻能和他道了再見。
還能遇到他,真是意外。這意外來的不是時候,卻能讓她心安。
“再見,以後有機會的話……”
若是讓餘知耕知道他們見過麵,他怕是不好交代了。
兩人就此分別,客氣而又疏遠。
半個小時後,何建業匆匆趕到,他已經和院方打好了招呼。不管他們需要任何藥品,隻要一個電話,他就能準時送到。
好在,元寶沒什麽事,很快就退燒了,沒什麽大礙,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了。
餘知安一路抱著他,不許旁人幫忙,心裏還是驚惴惴不安。
回了家之後,她守在兒子身邊,似乎不想休息。
“沒事了,讓姆媽們去照看吧。”
何建業也有些累了,過來喚她回房。
餘知安轉頭看他:“今晚就讓我陪著元寶睡吧。”
何建業倚著門口看她,輕聲囑咐道:“那你好好休息。”
餘知安點了一下頭,慢慢在兒子的身邊躺下來。
她幾乎一夜沒有闔眼,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方才稍微睡了會兒。
元寶比昨天好了很多,不再難受,也有了胃口。
餘知安看著他吃早飯,看著他吃藥,又看著他睡下。
忙裏抽空的時候,她給蘇餘笙撥了一個電話。
再遇顧家安這件事,她和誰都不想說,也不能說,隻有蘇餘笙才可以。
“餘笙,我遇見顧家安了。”
蘇餘笙稍微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那人是誰。
餘知安說了兩人在醫院偶遇的情景,還有他的情況。
“失去了右手,那他的生活應該很不方便了。”
蘇餘笙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僅僅是巧合嗎?一個三年不見的人,居然突然出現……
“你還想和他聯係嗎?”
餘知安立刻搖頭:“沒有,那麽做太不合適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她和顧家安多年未見,現在再聯係又能有什麽用呢?
蘇餘笙知道她曾經很在意那個人,所以便問道:“你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麽嗎?找到他,還是托人照看他?”
“不……”餘知安輕輕歎息。
“你什麽都不用做,我看見他的時候,發現他雖然殘廢了,可身上的衣著打扮很是不俗。他應該過得還不錯,最起碼還不至於窮困潦倒……我隻是想要找個人說說話。”
顧家安算是一個秘密,除了蘇餘笙,她無人可說。
蘇餘笙心中明了。
“我知道,任何時候,你都可以給我打電話,說你想說的事。”
“嗯。”餘知安突然覺得心裏輕鬆了些。
她掛上電話,心想,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以後她不會再見他了,也沒機會再見他了。
那個她曾經喜歡的少年,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少年了,而她也不再是她了。
大家都變了,生活還要繼續。
…
處理好公務之後,傅景琛留在書房,獨自看了一會兒書。
書是英文的,他讀起來很吃力,所以,他請史密斯先生給他做了簡要的批注。
整整三年了,他一直在研究那些有關催眠術的事。
他越是研究下去,越是覺得那個組織的可怕。他甚至懷疑,他們背後的頭目就是那些心懷叵測的洋鬼子。
三年裏,蘇餘笙並未出現過任何異常的行為,可傅景琛還是很擔心,擔心她會變得和白夢露一樣,甚至比她還糟。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傅景琛合上書,將其放入抽屜之中,跟著道:“進來。”
門推開,來人是蘇餘笙,她給他端來一杯茶。
“這是薑棗茶。”她淡淡笑著走進來,眉眼間竟是關切之色:“這兩天天氣潮濕陰冷,喝點這個比較好。”
傅景琛淡淡道:“讓下人們來就行了。”
“沒關係,這是我親自煮的,你嚐嚐味道?”
“你不要總是給自己找事做。”傅景琛有點心疼地責備她。
“好了好了,快嚐嚐味道。”她柔聲催促。
傅景琛喝了一口,隻覺味道不錯。不一會兒,胃裏也暖暖的。
蘇餘笙見狀,便心滿意足道:“那你慢慢喝,我先出去了。”
“等等。”傅景琛向她招手示意:“過來。”
他拍拍自己的腿,讓她坐下來。
蘇餘笙嗔他一眼:“不行,讓你的副官們看見了。”
“沒人敢不敲門就進來。”
蘇餘笙見他拽著自己的手腕,不肯鬆手。
“你不是還要忙正事嗎?”
“快點聽話。”
蘇餘笙走過去,輕輕地坐了下來。
傅景琛的視線無意間地看向她的脖頸,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我送給你的,那些項鏈,你怎麽都不喜歡?”
除了外出應酬,她從來不帶首飾,在家裏也是,隻有無名指上有一枚婚戒。
“我不喜歡戴項鏈,你知道的。”
他的確送了珠寶給她,她都好好收著,定時清理一下。
“都是因為那條十字架項鏈吧。”
自從,蘇鎮天失蹤之後,她便把項鏈摘下來,收起來了。而且,還是收在了抽屜裏最角落的位置。
她是有意為之,似乎以此來提醒自己,父親是如何背叛了她。
“不是的。”蘇餘笙下意識地否認道。
“別騙我,你還是放不下來的。”
別說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她還是一樣的放不下。
“咱們不說這個了。”蘇餘笙抬眸看他:“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提起他。”
“可也許他們還會出現的。”傅景琛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也許,突然某一天,他會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你的麵前。”
蘇餘笙聞言沉吟一下:“不會的,你不會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的。”
傅景琛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
她目光柔和,神情堅定地看著他,對他充滿了信任。
自從沒了右手之後,顧家安的生活變得越發艱難起來。
他足足用了兩年的時間,方才慢慢適應。
這隻手沒得冤枉,可他無處伸冤訴苦。
餘知耕知道他回來了,特意命人定了地方,準備親自為他接風洗塵。
看似好意,實則沒那麽簡單。
顧家安對餘知耕這個人是又恨又怕。他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更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
醉仙樓,一處古色古香,透著奢靡氣息的上等酒樓。
餘知耕坐在二樓的包廂內,慢條斯理地點著菜。
顧家安準時赴約,卻沒想到他比他早到。
“二爺,對不起,我來遲了。”
顧家安不似三年前那般倔強傲慢,而是中規中矩地向他行禮問候。
餘知耕見他來了,風淡雲輕地擺擺手:“不是你晚了,是我早到了。”說完,他衝著夥計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們可以了。
“坐吧。”餘知耕一臉精明地打量著他,隻覺他變了許多,不再是那當年的那個一腔熱血,卻又愚鈍不堪的傻學生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