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情歌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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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忙活一個早上準備吃的,到了下午,姑媽也都到了,各家也都稍微閑下來了,外頭也熱鬧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做針線活,有的納鞋墊,有的做鞋子,還有的繡花,或者繡背帶上的花,又或者繡圍腰上的花,還有的人邊做活兒邊唱歌,格外熱鬧。
盧青沒去湊這個熱鬧,那些熱鬧裏的人多為婦女,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看書,忽聽外邊有人喊她:“盧青啊,三伯媽找你啊。”
三伯媽就是盧繼鳳的奶奶,盧青和盧繼鳳的父母是一個輩分,所以喊盧繼鳳的奶奶叫伯媽,“三”則是盧繼鳳的爹在族中的排行。
沒等盧青迎出去,三伯媽就往她的房間裏來了,盧青微微皺眉,對於別人擅闖自己房間這件事,心裏還是會不高興,即便這房間並不完全屬於她。
“盧青啊,那陳老師是不是回遵義去了?是不是等過完暑假他才回來了?”三伯媽年齡大概六十左右,說話聲音中氣十足的。
“三伯媽,你有什麽事情嗎?陳原老師的確回家過暑假去了,但他說暑假結束他還會回來的。”盧青耐著性子問道,她堵在門口處,不讓三伯媽再往裏邊走。
三伯媽一聽陳原真的回遵義過暑假去了,頓時喜上眉梢,嘴裏不住道:“他回去了就好,回去了就好。”
“三伯媽,他回去好呢,還是不回去好呀?”
“當然是回去好啊,最好是……”
三伯媽的話語戛然而止,甚至還打個哈哈笑了一下,“好了,盧青啊,我沒哪樣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
三伯媽的種種行為,看得盧青很是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直到一個星期之後的某一天,天氣炎熱,吃了午飯後,婦人們就拿著自己的鞋墊啊、刺繡啊出來竄門,剛好那天大家就都到盧青家裏來了,在房間裏的盧青,能夠聽到她們說話,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原來當初盧繼鳳趕走主動上門幫忙幹活的男人這件事,三伯媽一直不樂意,難得有個人能夠來幫忙家裏做活路,她和三伯爺都輕鬆很多了,這盧繼鳳將男人趕走,他們豈不是又要忙開了?所以,三伯媽就一直在等著陳原回遵義過暑假呢,這樣就沒人再管著他們家的事情了。
陳原一走,三伯媽就開始給盧繼鳳說這說那,還將盧繼鳳打發出去了,去的還是盧繼鳳的姑媽家,畢竟在仁等村,全都是盧姓人家,至少十平方公裏之內的人家,都是以兄弟姐妹相稱,不能婚嫁的。
但是去姑媽家那邊就不一樣了,姑媽家所在的寨子,是異姓名。全寨子的未婚男人,都可供盧繼鳳挑選。盧青知道這件事時,盧繼鳳去她姑媽家已經過去三天時間了。
外麵那些婦人們在談到這件事時,基本都是嗤笑的態度。
“三伯媽也真是的,現在辛苦就辛苦點了嘛,孫女才十三歲就讓孫女找個男人來家幫做活路,也不曉得她臊沒臊。”
“老人是這種思想就算了,她姑媽也不勸著,還幫著老人這樣做,怎麽說繼鳳也是她的侄女嘛。”
“他們家人都是腦子有問題的,繼鳳小小年齡也不學好,不要這回出去人家家裏就不回來了,或者回來的時候肚子大了,那就好玩了。”
婦人們議論了幾分鍾,似乎是說到心裏頭暢快了,便開始互相學習、切磋女紅的技藝。其中有些新媳婦兒想要繡新的花樣,還得跟老前輩學習呢。
盧青手中的書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即便她沒有出去,也將盧繼鳳的事情聽了個大概,心裏想著,如果陳原知道這些情況,不知道會不會氣到吐血?
也不知道盧繼鳳在姑媽家那邊,會不會遇到對她圖謀不軌的男人?如果遇到了的話,以她十三歲的心智,能夠抵抗得住男人蓄意的進攻嗎?十三歲真是一個對愛情懵懂的年齡啊,說她懂她不一定懂,說她不懂,她卻又好像知道那是怎麽回事。
接下來的日子裏,盧青隻要有機會,都會打探一句盧繼鳳從姑媽家回來沒有,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了,她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而現在距離陳原回家,才過去半個月。
在盧青等待盧繼鳳歸家的日子裏,盧繼鳳在自己姑媽家住下了。姑媽所在的寨子有個三十多歲的寡婦,一直有人給寡婦找對象,寡婦也很挑,一直沒相中對象。姑媽就讓盧繼鳳跟著這寡婦,希望這寡婦找對象的時候,能夠帶上盧繼鳳。
盧繼鳳在姑媽家也算聽話,幫著煮飯、下田下地,起初對於姑媽和爹奶的心思,她多少曉得一些,覺得拒絕與否都不重要,她曉得自己心裏還是向著好好學習的。但時間一長,當初陳原和盧青帶著她去縣城裏,看到的那些好東西慢慢變得模糊了,欲望也在逐漸消退。
姑媽讓她和寡婦十娘去放牛,她也去。下田薅秧,她也沒拒絕,也總有各種各樣的男人跟上來,男人不和十娘說話,開口便是唱山歌。
男方唱:
自報家門我姓楊,我是本地好兒郎;
哪個姊妹不嫌棄,帶她去遊好地方。
十娘唱:
山歌唱起鬧洋洋,來自本地單身娘;
哪位帥哥不嫌棄,叫我母親丈母娘。
男方又唱:
妹你仔細聽我說,哥家生活好得多。
隻要妹你來跟我,保你一世不幹活。
十娘唱:
阿哥牛皮吹得飛,心想來把妹子追;
追到地裏哄妹我,恐怕以後要吃虧。
男人再唱:
吹牛哥我沒吹遠,哥的良心對得天;
隻要妹你願嫁我,好好待妹一百年。
十娘唱:
金銀財寶妹不要,隻要良心待得嬌;
看看哪個對妹好,妹我跟他去逍遙。
男人和十娘唱歌的時間,從來沒少於一個小時,剛開始沒盧繼鳳什麽事情,後來十娘唱累了,就教盧繼鳳唱歌,所以偶爾有幾回,是盧繼鳳唱回去的,她聲音稍顯稚嫩,又是個學生,唱山歌時,總有一種和身份不大對稱的美妙感,因為這些年,年輕姑娘都不唱歌了,都是些已成為媽媽的婦女在唱。
婦女唱的也多是農忙歌、敬茶歌,或者是喜酒歌。情歌對唱並不多,正在上學的姑娘就更加不可能唱情歌了。所以,盧繼鳳露了嗓子之後,就不時地有男人來逗她了,和她唱上兩首,即便短期內不能把人逗到手,也至少培養了感情。
八月十號左右,家裏要開始扯黃豆了,盧繼鳳在姑媽家也待了差不多三個星期,終於回到了楓香寨。寨子上很少有孩子能像她在親戚家住這麽久的,所以她一回來,好多小孩就去找她玩,盧青自然很快就知道她回來的事情了。
沒聽說盧繼鳳出什麽事情的她,暗自鬆了口氣,幸好盧繼鳳沒有在姑媽家待到開學,否則陳原回來了,不曉得會抓狂到什麽地步。
每戶人家都有院壩,黃豆扯回來之後,就曬在院壩裏,隻要日曬充足,中途不下雨,早上扯來的黃豆在院壩裏曬到下午,就可以打黃豆了,所以到了下午三四點鍾,寨子上就是此起彼伏的連棧打在黃豆上的聲音,豆萁上的黃豆全落在地上之後,村民們便會用鐮刀將豆萁弄成一大捆,用早已經準備好的麻繩紮起來,然後一捆一捆地屯起來,不能讓雨淋濕,因為後期要用來點火的,有了豆萁,生火會容易很多,誰家種的黃豆多,豆萁能夠屯一個房間呢。
不論是辦酒席還是待客,當地必備的食物都是豆腐,所以大多數人家種的黃豆數量還是挺多的。黃豆是和苞穀種在一起的,這個季節蚊子很多,在苞穀地裏扯黃豆時經常會被蚊子咬,汗水浸在蚊子咬出的包包的地方,很不是滋味。下午打黃豆時,豆萁會有飛沫,加上太陽又大,還要不斷地揮動連棧,渾身都是黏糊糊的,怎樣都不舒服。
盧青小時候經常做這些事情,早就感到害怕了,她一直想要逃離家鄉,和這個事情也有關係,她不願意吃這樣的苦。可除卻上大學的那四年,現在她又得重新做起這些事了。
在地裏,抬不動大捆的黃豆,那就抬小捆的。在家裏,揮不動大連棧,就揮小的。在楓香寨,幾乎每家都備有小連棧,給孩子用的,也都有小秧耙,給孩子薅秧用的,小鋤頭自然不必說,也是有的,薅苞穀、薅黃豆孩子們都用得上。
在這樣的重活上,家長都會體恤自家孩子,不需要他們一直揮動著手中的農具,可以給他們更多的休息時間,可即使這樣下來,盧青還是覺得累得夠嗆。她要是出門在外,看不到這些活路也就算了,但現在她在家裏,看到爸媽哥哥忙這些事情,她如何能夠鐵石心腸不做什麽呢?
好在他們家黃豆不算多,一個星期就收完了,她翻了下日曆,已經八月十七號,距離開學更近了,當然,她也黑了一圈,她拿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皮膚,黑成這樣,陳原看到了會不會笑話她?應該不會的,他的雙眼看什麽都是美好的,說不定他會覺得自己黑得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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