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心係燕錯回繡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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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韓三笑還會追問我孟無的事情,但是他沒有再問,宋令箭也沒有心思再聽,盯了一眼落在後麵的海漂,轉身走了。

    韓三笑道:“飛姐你走不走?是要留在這裏做貴客?還是回家當老媽子?”

    我連連搖頭,因為看到小武的緣故,我特別想快點回去看燕錯,跳上去挽他道:“你少在這裏酸我,大早的我一趟家都沒回,也不知道燕錯怎麽樣了,他醒了嗎?”

    韓三笑任由我挽著,挑眉看我道:“我們走得時候他還沒醒。你野得四處亂跑,還有心思管你那便宜弟弟?”

    我狠狠掐了他一把道:“什麽便宜弟弟,要是敢在燕錯麵前說這個,我非揍死你不可。”

    韓三笑疵牙裂嘴,一個勁甩著胳臂要逃。

    我笑了,認真道:“今天是因為要見上官老爺,才打扮收拾成這樣麽?”

    韓三笑馬上一副怨大苦深的樣子:“就是麽,跟進殿麵聖似的,非要把人家那麽俊俏的發型也給梳成這棕子樣,還有還有,這衣服擱著人家的*都要喘不過氣來了拉。”他使勁拉伸著自己的粗腰證明著什麽似的。

    我揍他道:“少來了,就你?你看看你,這樣規規矩矩的收拾下不好嗎?跟變了個人似的,我差點都沒認出來呢。”

    “我一身本事錚錚鐵骨,又不用靠臉吃飯,打扮成這小白臉是要傍誰家的富婆呢?——我得趕緊回家換行頭,這衣服看著質地還行,我趁熱換下了去當鋪問問能兌多少銀子,反正也討不到壓歲錢,總得備點銀子過年吧。”韓三笑無恥地摸著衣襟前的滾繡。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扭頭看看海漂,他還沒跟上來,而是在跟宗柏輕聲說些什麽。

    在說什麽呢?

    出了衙院,感覺那股子壓在心間的愧疚突然就瘋狂張揚了起來,我不安地回頭看了看,感覺到平靜蒼白的衙院似乎被無數鹹苦的眼淚浸泡過——

    裏麵所有的悲劇,像是都由我們一手造成。

    我扭頭看著安靜肅穆的院門口,“正大光明”的牌匾著了些淒涼的白霜。

    “韓三笑,我覺得很難受。”我再沒心情打笑,酸楚道。

    “恩,我也難受。”韓三笑輕聲道。

    我扭頭看他,以為自己會得到同樣悲傷的眼神,可是他卻在拉扯著自己的領口,喃喃碎語道,“這領子卡得我快要吐了,誰家喉嚨跟雞脖子似的這麽細,卡出人命來了……”

    “你!”我跺了跺腳,紅了眼。

    “怎麽?你的也卡嗎?”韓三笑一臉傻樣地盯著我的脖子。

    “我不理你了!”我又氣又悲,扭頭衝落在後麵的海漂走去。

    “你自己脖子粗卡得難受又關我什麽事了啊?你那是自己的衣裳,量身定做的唉,真是想不明白你們女人。”韓三笑莫名其妙地在後麵嘀咕。

    我站到海漂邊,一臉氣憤地瞪著韓三笑,低罵道:“韓三笑這個大笨蛋!討厭!”

    海漂笑道:“三哥才不笨,隻不過他的確想惹飛姐討厭而已。”

    我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麽?”

    海漂盯著韓三笑歪歪斜斜的背影,輕然道:“飛姐顧著討厭他罵他了,便就忘記了要為什麽事情難受了,不是嗎?”

    我愣了愣,韓三笑這個家夥……

    但我還是不服氣,道:“他就是惹人討厭,海漂你不用為他說好話。”

    海漂笑笑。

    “對了,你剛才在跟宗柏說什麽呢?”我好奇道。

    海漂壓下長眉,悲傷道:“想讓自己心安理得,但說的話又像是無關痛癢。”

    我低下頭,看來海漂比我更愧疚,還會留後安撫一下,宋令箭跟韓三笑呢?

    我放眼看他們,走得隻剩個影子了,仿佛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一樣。

    他們真的是為了我想知道當年爹的失蹤真相,才查到這些麽?但是宗柏跟芙葉又為何也被牽扯了進來呢?

    海漂拉了拉我,加快了腳步,道:“不是說想快點回看燕錯麽?若是能趕在他醒前回家,最好了。”

    我笑了笑,海漂的確貼心。

    我們快步往前,韓三笑已經趕上宋令箭,兩人平行又隔了點距離走著。

    兩人都是著了同一風格色係的衣服,站在一起倒比平時和諧了許多。

    風將他們的聲音吹到身後,隱約的我聽到了他們的講話聲。

    我聽到宋令箭的聲音冰冷細碎:“上官明珠很可能也是死於雲針之毒,當年是雲清謀殺了她,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上官府唯一的夫人。明珠不是省油的燈,雲清應該在很久之前就在謀算著殺她。”

    明珠的死跟雲清有關,這點好像宗柏也懷疑過。但是明珠是個很不簡單的人,怎麽會被雲清暗害呢?

    韓三笑抬頭看著天空,長長的飄帶在身後甩揚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悄聲問海漂:“韓三笑怎麽了?今天覺得他總是怪怪的。”

    “可能是因為曹先生吧。”

    “曹先生?曹南?他不是離開去帝都了麽?”

    海漂點了點頭:“正是因為他去了帝都,三哥才不自在。”

    “為什麽?”我不明白。

    “因為三哥欠他承諾,但他卻離開了,承諾還不了,就會變成心債。”

    “韓三笑這個無賴,他欠了我這麽多銀子從來都是理直氣壯,說話不算話也是常有的事情,什麽時候他會因為欠人家一個承諾而耿耿於懷?良心發現了呀?”

    海漂看著我一笑,認真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因為這次他是認真的。”

    我好奇道:“他答應了曹先生什麽?就他那點本事,還敢隨便答應別人事情?”

    “這個,飛姐還是自己問他吧。不過——”海漂突然狡黠地對我笑了笑,道,“曹先生走之前給三哥留了封信,三哥看完以後好像更怪了,我也很好奇那信上說了什麽。”

    我半眯起眼睛,這個海漂也有小心思呢。

    海漂小聲道:“飛姐若是問出什麽來了,記得跟我說下,哦。”

    “你為什麽對上官府的事情這麽感興趣?現在又扯進了芙葉,你要讓多少相關的人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才甘心?”韓三笑用很冷默的語氣突然問了句宋令箭。

    我跟海漂相視一眼,看來韓三笑的心情真的很差,居然對宋令箭講話都帶了脾氣。

    宋令箭難得沒有反唇相譏,而是平靜微低著頭,縹緲道:“這一切,都是相關的。”

    “什麽相關?”韓三笑猛地停了下來,轉頭瞪著宋令箭。

    宋令箭像是遊魂一般,繼續往前走著,慢聲道:“所發生的一切,我們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我的心猛的一揪。

    這話,我怎麽好像哪裏聽過?!

    接下來這一路,誰都沒再開口說過話,依著這會兒大家的脾氣,若是韓三笑再說出什麽語氣重的話來,惹毛宋令箭是遲早的事。

    而我則一直在想著宋令箭剛才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發生的一切是場巨大的陰謀——發生的什麽事情?陰謀又有什麽目的呢?

    爹——娘——燕族——明珠——雲清——藍田——

    爹是燕族族長——娘與明珠還有藍田都是朝中聖妹——

    那就是說,她們本也是姐妹,明珠是長女,也許並不是同母所生,但奪位之爭上,因為明珠也將娘與藍田的同胞兄弟——也就是當今的聖上當成了潛在的敵人,所以娘與藍田曾經都被當成了明珠可以利用的反傷聖上的武器——

    “臨行前,她來送過我……”我突然想起娘那次映著燭火在燕錯床前說的那番話,她的臉在燭火印照下美侖美奐,卻說著我一句聽不懂的話——

    “她從來沒有哪刻會那般心平氣和,她說,她有一個驚天猜測,卻不能與別人說。她說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隻不過是一盤棋,而舉棋之手,神鬼難測。她讓我們遠走高飛,逃離被擺布的命運,我問她為何不走,她卻說她困身於政,陷心於愛,早已寸步難行。但是,最後我們誰都逃不了……”

    娘說得那個“她”,是明珠麽?困身於政,陷於心愛,說得應該就是明珠吧——

    她讓我娘遠走高飛,逃離擺布——

    明珠會這麽好嗎?她未嫁入上官府時是當時事實上的王權掌舵人,會有什麽人會讓高高在上的她也害怕的?

    那時娘緊緊拉著我的手,她十指掐握在我手上的力感,我現在幾乎都還能感覺到,恐懼與幽傷在她的美眸間纏繞蔓延著,她對我說:

    ——飛兒,帶著你弟弟快逃,逃離擺布,離開這裏——

    飛兒,帶著你弟弟快逃,離開這裏——

    她的聲音在我回憶中旋轉動蕩,越來越尖利,越來越驚悚——

    一隻手突然按在了我肩上,我全身毛骨猛地一張,寒毛倒立,整個人都凍僵了般麻在了那裏。

    “飛姐?怎麽了?想什麽呢?一頭冷汗?”海漂碧綠的眸子在那晚的燭火幽森中突然照進,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我猛地甩了甩頭,看了看四周,已經在鎮上了。

    “怎麽了?想到什麽嚇成這樣?”海漂彎眼笑了,顯得莫名其妙。

    我擦著滿頭的冷汗,全身無力道:“沒——沒什麽,沒什麽。”

    海漂道:“三哥說要回去睡會,飛姐有別的事還是直接回家呢?”

    “回家,回家。”我心慌意亂,什麽都不敢多說,拚命往家跑去,我不知道什麽陰謀也不知道怎麽應對,我隻想守住身邊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