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豔陽高照。

    趙素素和林語分別乘坐不同警車，率領總隊刑警趕到之前可疑手機發送信號的位置。

    駱紅霞和徐嬌嬌就在該小區兒童遊樂區域玩耍，其樂融融的畫麵令趙素素暫時阻止刑警們接近。

    那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徐嬌嬌，形象已和失蹤時大不一樣。

    她剪了頭發，是標準的學生頭，齊劉海遮住了眉形，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失蹤時穿的校服，而是一條嶄新的公主裙。

    最令人意外的，依舊是徐嬌嬌和駱紅霞之間的相處模式。

    徐嬌嬌並不害怕和駱紅霞相處，臉上時刻洋溢著一個孩子應有的純真微笑。而駱紅霞就站在旁邊的大樹下，穿著打扮樸素，乍一看，就像是徐嬌嬌的保姆，形象倒是和上次在監控鏡頭下現身時別無二致。

    不過她臉上同樣帶著笑容，隻是駱紅霞的笑並不自然。

    這個時間點，同齡的孩子正在學校麵臨期末考試，而徐嬌嬌無憂無慮，仿佛根本不知道家裏發生了怎樣的變故。

    但林語始終記得，舒曼曾經說過，徐嬌嬌是知道真相的。

    現在的情況，令他們措手不及。

    觀察片刻，趙素素抬手示意，壓低了聲音囑咐身後刑警：“別引起恐慌，我們慢慢過去。我負責徐嬌嬌，你們看著駱紅霞。如果她不逃跑，盡量不要在徐嬌嬌麵前實施逮捕。”

    意思很明確。

    在徐嬌嬌麵前，趙素素不希望表明警方的身份，引起她的恐懼。

    她慢慢走近，仿佛看見12年前遭到綁架的自己，耳邊隱隱回蕩著當年響起的警鈴聲，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卻還是來到了徐嬌嬌身後。

    她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俯身迎上徐嬌嬌略顯詫異的眼眸。

    “嬌嬌，我是你媽媽和阿姨的朋友，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不想回去看看她們嗎？”

    所有對話，都是一早想好的。

    趙素素說完，才注意到徐嬌嬌眼中泛著光芒。

    正午的陽光穿透樹梢，灑落她清澈的眼。

    徐嬌嬌點頭，露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霞姐姐說你們今天會來接我，我知道的。”

    趙素素秀眉微蹙，不想讓徐嬌嬌察覺到周圍緊張的氣氛，卻被徐嬌嬌的說法驚到。

    駱紅霞告訴她了？她是怎麽說的？說今天警察會來接她回家？

    趙素素充滿疑慮地朝旁邊看去，兩位便衣刑警已經來到駱紅霞身後。

    他們按住了她的肩膀，但駱紅霞臉上的笑依舊十分古怪。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如同被俘、被控製的傀儡。

    她隻聽令於嚴博文。

    嚴博文讓她照看徐嬌嬌，她自然會將徐嬌嬌照顧得很好。

    隻是，再揣摩駱紅霞的眼神。

    趙素素發現她看徐嬌嬌的神情，如同一位母親。

    心底倏然泛起一起疑慮，她低頭看了看身旁嬌嬌，緊緊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走吧，我們回家。”

    一切說來，都是如此的自然。

    不知為何，仿佛隻是被徐嬌嬌那雙充滿靈動與純真的眼望著，趙素素心底最硬的地方就快要被她眼中散發的光芒柔和溫暖。

    她牽著她的手，走出小區門口，兩位便衣刑警帶著駱紅霞緊隨其後。

    從林語身旁經過時，趙素素不自覺觀察了一下她的反應。

    林語同樣帶著思慮，不過那份思慮並不是對徐嬌嬌或駱紅霞流露，而是對她，瞬也不瞬地與她布滿惆悵的眼對視。

    上了警車，趙素素才回過神來，幫徐嬌嬌整理裙子。

    而坐在她身旁的女孩始終乖巧，不吵不鬧地拿一雙烏漆的大眼睛看她，微微露出一絲笑：“姐姐，為什麽我們不和霞姐姐坐同一輛車？”

    “人太多，一輛車坐不下。”

    “那為什麽要坐警車呢？”徐嬌嬌一邊問，一邊打量四周，“你是警察嗎？”

    “是。”

    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趙素素臉上。

    那張冷豔至極的麵孔，也漸漸泛起一絲波瀾。

    趙素素伸手去摸她的頭：“和他們待在一起開心嗎？”

    “嗯。”

    “不想回家？”

    “想。”徐嬌嬌低頭，突然皺起了眉角，扯著裙擺說，“我想媽媽了，也想大姨和小明哥哥。”

    “不想你爸爸？”

    “他不是死了嗎？”

    趙素素心頭一怔，觀察徐嬌嬌一層不變的表情。

    那雙眼中的確一點傷感的神色也沒有，徐嬌嬌正仰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他死了，對吧？”徐嬌嬌又問，趙素素心底早已泛起驚濤駭浪。

    拍了拍她的肩，趙素素努力壓抑且克製：“你不喜歡他？”

    “他不像我爸爸，和別人家的爸爸都不一樣。隻要他在，媽媽就不開心……”徐嬌嬌再次擺弄裙擺，眉頭皺得緊緊的，“我也不喜歡奶奶，她每次都欺負媽媽，還和爸爸吵架。”

    可她知道嗎？

    她不喜歡的人都死了。

    趙素素很想問徐嬌嬌的真實心情。

    可看著她毫無傷感的眼睛，她又不敢去追問，不敢確認內心的猜想是否屬實。

    就算徐嬌嬌的心理不正常，或是患有人格障礙，都是心理醫生應該去著手處理的事。

    她轉眸，心事重重地靠向椅背，右手始終緊握著徐嬌嬌的左手，一刻也沒有鬆開。

    就算她和普通的小孩不一樣，無法感受到親人離世的傷痛，這一刻，趙素素也會盡全力傳遞力量給她，亦如林語曾對她做的那樣，時刻緊握她的手，直到她與家人重聚，真正感覺安全下來……

    然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一個林語，也不會再有一個她了。

    徐嬌嬌情況特殊。

    回到警局，趙素素就將她送到李教授麵前，之後又叫來了袁緣，幫忙看徐嬌嬌的心理狀態。

    至始至終，沒人詢問徐嬌嬌在這期間經曆了什麽，趙素素將審訊突破口轉向了駱紅霞。

    她很快去了審訊室，和總隊刑警一起參與審訊。

    行動依舊迅速，留給林語的終究是她匆匆忙忙離開的身影，和兩人都不忍再度提及的往日情懷。

    有那麽一刻，林語好似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趙素素，執著幹練，精明魄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