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她很“討厭”沈清。

    “討厭”他總是在她想要冷靜的時候，強行闖入她的世界，企圖帶給她歡樂；更“討厭”他總是自主主張，認為這樣做，是為她好，方方麵麵都想替她周全。

    然而，之後發生的事，多少讓她有些出乎預料。

    尤其是在她回憶起12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以後，尤其是在她想到林語和邢深多次曆經生死，才完成了彼此夙願……

    那些逝去的生命，終將無法回來。

    要是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她或許不會對沈清如此決絕，以致他們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

    ——

    下午。

    例行會議。

    幾個小組的組長聚在一起，向秦局匯報近來處理過的案件詳情。

    嚴肅的氛圍，按照程序進行每一個步驟。

    “特別行動小組”的人不在，位置空了1個。

    趙素素看過去，就想到邢深近來處理的案子，又想到他和林語的婚禮，再想到昨晚見到的那套中式喜服……

    紅色，繡花。

    喜氣，富貴。

    林語的長相，有著江南水鄉女子的婉約。

    穿上那套喜服，一定格外的好看。

    失神間，會議室的房門就開了，所有人同時回過頭去，趙素素也詫異地將目光轉向門口，隨即神情驚愕。

    本該在美國進修的沈清突然回國，手裏提著行李箱，臂間搭著大衣外套，沒有回南陽省，直接來了公安部報到，微微頷首，溫文有禮地跟秦局及各位領導打了聲招呼，便拖著行李箱步入室內，帶上房門，徑自走到屬於邢深的位置坐下。

    所以……

    這是加入了“特別行動小組”的意思？

    早前秦釗才被提拔為副組長，他們小組就又招來一名大將，還是身為法醫的沈清？

    微微轉動眼眸，趙素素想不明白，“特別行動小組”處理的都是外派的大案、特案。難道還需要複查當地法醫給出的屍檢結果，特別派了沈清來充當後盾和支援？這不是給基層幹警添堵嗎？

    忍不住抬頭，朝沈清的位置看去。

    他手裏什麽資料也沒有，視野轉向前方大屏幕，認認真真聽著其他小組的案情匯報，神情嚴肅得與從前判若兩人……

    到底有小半年的時間不見。

    早在他出國以前，他就變得有些不一樣。

    直到會議結束，趙素素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動，即便是她發言的時候，他的目光也始終盯著屏幕，沒有與她視野相交……

    所以。

    他們徹底成為陌生人了嗎？

    ——

    “什麽時候回來的？”

    到底，還是她先找他說了話。

    會議結束後，趙素素拿著資料，追上沈清的步伐。

    他停了下來。

    回頭時，參與會議的人員紛紛從他們身邊經過，那時趙素素才感覺到一絲緊張。

    好似多年來與沈清相處的尷尬又重回心底，連握著資料的指骨也在收緊，臉上神情顯得格外的不自然。

    可她在畏懼什麽呢？

    畏懼人言，還是畏懼他突然的冷漠？

    還好，他笑了。

    薄唇上揚，文質彬彬。

    低頭，沈清示意手中的行李箱，吐露的嗓音柔和得像潺潺流淌的清泉，又有著徐徐春風的沐人：“剛下飛機就過來了。”

    “哦……”趙素素一時失言，好半晌才找回語調，“直接調到了‘特別行動小組’嗎？”

    “嗯。”沈清依舊點頭，臉上神情不變，“進修了幾門課程，或許能幫上忙。”

    “那你家裏……”

    “我爸爸支持，沒說什麽。”

    “可你媽媽……”

    趙素素語塞，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問了出口。

    沈清刻意不提的事，不是擺明了一切？

    她的眼早就垂了下來，盯著他身上素色幹淨的毛衣，幾乎不用刻意去尋找他的表情，也能猜到此刻沈清神情必定微微僵持，才複而笑著說：“她也沒什麽，就是性子急，想通了就好，有時候並沒有惡意。”

    最後一句，無疑是舊事重提。

    趙素素抬頭，看到的是沈清眼中淡然的神色。

    他明明在笑，卻笑容未達眼底，一切都是那樣淡淡然的樣子，仿若光影即將消散，留下的還是她熟悉酸澀的孤寂。

    但繁雜的心情究竟是屬於誰的，早已分不清。

    末了，沈清朝前邁步。

    先前熱鬧的走廊上空無一人，隻有他拖動行李箱的滾輪聲響起，伴隨著他始終輕緩的嗓音傳來，聲聲震顫耳畔：“走吧，你應該還有工作要忙。”

    ——

    他不應該支配她的生活，更不應該在支配她的生活之後，擾亂她的思緒。

    兩個人就像兩條平行的直線，雖然一直朝前走，卻始終沒有相遇的機會。

    或許，他們曾經也有過許許多多的交集，是她的冷漠將沈清推離了她身邊，逼得他遠走他鄉，迫使他避而不見。

    哪怕是在回國以後，在同一棟樓辦公，在同一個食堂吃飯，在同一片宿舍入住……

    他不想遇見她，他就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

    如果是這樣，她倍感愧疚。

    就像曾經的記憶折磨了她長達半月的睡夢，這一次沈清出現也一樣。

    趙素素很不想因為自己的一言一行，影響到他人。

    就算她不需要別人的關心和幫助，也不該把沈清逼成這樣，清冷的漸行漸遠，成為她毫不熟悉的陌生人……

    ——

    意識到這一切的發生，或許已經太遲。

    趙素素總想找他道歉，可該說些什麽，該如何衡量他們之間的關係，該把他放在什麽位置，都是她寢食難安、毫無頭緒的問題。

    一周後，邢深帶隊回到B市，大家終於有機會聚在一起吃飯。

    林語叫上了她，邢深叫上了沈清。

    她坐在林語身邊，沈清卻坐在最末端。

    中間空著幾個位置。

    分明在她身旁右側，卻像隔著山水雲霧，遠且神情不明。

    這熱鬧的飯局，也因此讓她有意無意地選擇沉默。

    大家聊的也無非是邢深和林語的婚禮，開玩笑地問鬧洞房行不行，婚紗照好不好看……

    有李醒和周誌明起哄，氣氛怎麽都是輕鬆愜意，可趙素素終究還是注意到了，席間她沒怎麽說話，沈清同樣如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