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

    和趙素素的父母相比，白婧有自己做人的底線。

    趙素素這孩子就算她再不喜歡，隻要沈清喜歡，她咬牙也能讓他們在一起試試看。

    可趙素素的父母，她心底的那條底線，今天總算見識過了，好歹有個底，知道對方欺軟怕硬，也就沒什麽好在怕的。

    但許多話到了嘴邊，白婧卻說不出來此的目的。

    她慢慢鬆手，打量趙素素身後浴室，去裏麵拾了條毛巾出來，用熱水浸了擰幹，拿出來給趙素素擦拭。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懂理知法，明知道對方有錯，怎麽還能任由他們欺負？”

    趙素素沒答話，腦袋一直埋得很低很低，再窘迫的樣貌也被別人瞧過，但她從來沒有在白婧麵前表現如此，更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來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

    眼眶不由地再度發澀。

    最近她多愁善感的時日，正在逐漸增加。

    顧著待客的禮貌，趙素素迅速抬頭，隻抬了一眼，便垂了下去：“您坐吧。”她比了比旁邊的椅子：“宿舍簡陋，您別嫌棄。”

    原本是打算在宿舍裏談的，可想起之前發生的事，白婧就氣不順：“算了，不坐了。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出去吃飯。”

    一字一句，不容拒絕。

    白婧的幹練，渾身都透著一股鋒芒勁兒。

    大概是這股氣勢一直讓素素心裏有陰影，平時一定會拒絕的事她完全沒有反駁的念頭，收拾好後就和白婧一起出了門，由她指揮著開車去了李教授家。

    ——

    一路上，電話不斷，白婧挨個挨個給林語、邢深打電話，把她認識的晚輩都叫了過去，還囑咐他們來的路上帶菜帶酒，誰都不許晚到。

    趙素素本不擅長為人處世，哪裏見過白婧這般風風火火的態度？邊開車邊聽了半晌，沒聽見白阿姨給沈清打電話。但到李教授家時，沈清已經到了，手裏提著“菊軒”打包來的幾樣好菜，正在廚房裏裝盤。

    大人們客客氣氣、熱熱鬧鬧，李賢寧和夫人從廚房裏出來，圍裙上隨意擦擦手，領著白婧進去：“唷，這菜多了，吃不吃得完啊？”

    “我和孩子們陪您嘮嘮嗑呢，好酒好菜當然得備著。”白婧邊說，邊抓著素素的手，把她送到廚房去，“今天素素剛下班就送我來了，孩子真是好得沒話說。”

    對於先前發生的事，白婧隻字未提，笑嗬嗬地就和李教授那邊在客廳裏聊了起來，漸漸飄來一室茶香，就連室外飄來的冬日潮濕水汽，也是沁人心脾的迷醉。

    前方那道挺拔清雋的身影正微微偏過頭來瞧她，眼底裏的亮光像此刻夜空上剛升起來的月牙：“麻煩你了。”

    “沒事。”

    “我不知道我媽會去找你……”

    趙素素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到旁邊摘菜：“阿姨對我挺好的，你，別多想。”

    ——

    等林語和邢深他們來了，趙素素剛菜了兩個小菜端上桌，沈清那邊也把各自打包的飯菜熱好，一樣一樣端上去，熱氣騰騰，飯香四溢。

    林語瞧不明白，拉著邢深的衣袖使眼色：這是轉性了嗎？素素居然和沈清一起在廚房？

    邢深浮出一抹笑，薄唇湊到林語耳朵邊上去：“和白阿姨胡說八道的時候，不就是希望這樣嗎？”

    是啊，沈清最近居然悶騷得收斂了骨子裏的頑劣，冷冷清清的性子亦如當年眼高於頂的少年。林語其實也想不明白他這是打算做自己了，還是在變著法子去招惹素素的同情，隻好順水推舟地將沈清近來的改變往素素身上引。

    白阿姨信了，固然是好，可好得這麽快，卻讓人出乎意料。

    人到齊，她拉著素素的手，固執地要她坐她身旁，左手先端起酒杯，說要自罰：“我是不請自來，還帶著一幫孩子來叼擾您，李教授要是不嫌棄，咱們先幹了這杯，祝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替我再把這幫孩子好好地管教幾年，我心裏就踏實啦。”

    風風火火的性格，讓人想到《紅樓夢》裏的王熙鳳。

    那邊李教授正笑著說了什麽，趙素素沒聽清，隻覺出她曾經和沈清認識了十二年，沒少去沈教授家裏拜訪，卻從未看清白阿姨竟然這麽幹脆，豪爽的個性當真令她觀之不及，格外欽佩羨慕。

    後來，李教授介紹起袁緣：“這也是南陽省過來的孩子，主攻心理學的，前不久咱們和教育部聯合辦的那個項目，全是這孩子和各位專家在談。和素素現在關係好呢，倆小孩兒經常一起逛街吃飯，林語都吃醋。”

    “是嗎？”白婧接話，眼珠子溜溜地盯著身旁素素瞧，“交新朋友好啊，袁緣這孩子我也知道，原來我們家老沈提過。果然小輩們還是要聚在一起熱鬧，像我們那個時候……李教授您還記得嗎？”

    話題一下扯遠了，彼此間毫無芥蒂，慢慢提到的都是一些過去的事，誰也插不上話。

    但氣氛卻十分熱鬧，幸福得像是素素心目中幻想的那頓年夜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哪怕她不說話，周圍也是一陣歡聲笑語，從心底湧出來的暖意滿布周身，好似連嚴寒的冬日也變得不再寒冷，一切都是那麽的順心逐意，自然而然。

    不知何時，桌對麵傳來熟悉的視野。

    再抬頭，那邊觥籌交錯，沈清似乎並沒有看她。

    轉而，眼前遞來一杯酒，被白婧端在手裏：“素素你怎麽不喝酒啊？”

    趙素素忙道：“我不會喝阿姨。”

    視野觸及數秒，耳邊真的就靜了下來。

    趙素素恍惚意識到，好像自己又做錯事，不該拒絕。

    白婧哪裏管這些，左手扶著桌子，撇撇嘴角就笑了起來：“行行行，林語不喝，是人家準備要孩子。你不喝……待會兒開車。”

    “這哪兒跟哪兒啊？”李教授笑，眾人跟著笑。

    席間不喝酒的也不止素素一個，怎麽就把林語結婚生孩子的事，放這兒跟素素比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