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轉眼就來到春天。

    街道上張燈結彩，充斥著節日的氣息。

    一串串紅燈籠高掛在白雪皚皚的枯枝，妝點著尚處蕭條的美。

    宋璟行端著水杯，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徐徐飄落的晶瑩雪花，欣賞與滸市截然不同的寂靜冬景，思緒也變得模糊悠遠。

    他的工作排得很滿，孤家寡人一個，不需要過什麽節日，連假期也主動讓給了其他同事。

    但大年三十這天晚上，整個小組都在放假，他也沒有待在這裏不走的理由。

    沈清準時準點的出現，抬手敲門。

    無需宋璟行回答，門外的他徑自將房門推開，清雋湛冽得一目了然。

    簡簡單單的一件淺灰色大衣，硬是被他穿出了去巴黎時裝周的味道。

    宋璟行放下水杯，拾起隨意搭在椅背上的黑色短款羽絨服外套，走了過去：“還沒追到手？”

    沈清麵色一僵，表情上沒有太多變化，但那雙輕描淡寫望向他的眼，分明在說著，穿這麽風騷，不就是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嗎？

    他猜得沒錯。

    他就是為了引起趙素素注意，才刻意買了十套八套襯得起他氣質的新衣服，來回換著穿。

    “你不懂。”

    “不懂感情？”

    “……不。”沈清湊過去，隻動了下頜，眼神依舊望著前麵辦公室的位置，上揚了嘴角，露出掩飾已久的笑，“邢深當初就是這麽把林語給追到手的，我隻是效仿而已。”

    說完，尤覺不夠，他又做了番總結，右手摸著淡青色的下巴：“所以戀愛這種事還是要花本錢的，不投資，怎麽會有回報？”

    “不是應該投資到女方身上嗎？”

    沈清斜睨：“你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止聲，宋璟行不再多話。

    不多時，前方那扇被沈清注目良久的房門也開了。

    趙素素低頭看著手機，挎著背包出來，抬起的左臂間搭著外套，手裏還提著禮品袋。

    沈清眉頭一皺，連忙迎了上去，幫她把東西接過：“怎麽這麽多東西？”

    “給沈教授和李教授準備的。”下意識回答，素素抬起了頭，眸中多了些許清亮的顏色。似暗夜深沉的海，浮動著燈塔照來的光，不再似以往那般冷淡無情，將溫柔和光影都注入在了裏頭，整個人看起來也柔和了不少，說話的語氣也是如此，“年夜飯，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是。

    還好他有所準備。

    不過想到趙素素有單獨給他父母準備禮物，沈清的心情就又不一樣了。

    心底仿佛有一雙小手輕輕撓著，又仿佛石子墜入湖底，撲通一聲，激起無數漣漪。

    他臉上輕輕淺淺的笑，也隨著這份悸動蕩然蔓延開來，染上了眼角眉梢……

    他生得俊秀，一笑，神情就靈動得如同一幅活靈活現的山水畫。

    轉身，佇立門口的宋璟行手裏也多了幾個袋子，杵在那兒，像一尊麵無表情的雕塑。

    沈清的眉頭倏然又皺緊了，大過年的，怎麽能這副表情？

    從他身旁經過，沈清清晰的嗓音，不著痕跡地傳來：“坐我的車，還是你自己開？”

    他像是那種會當電燈泡的人嗎？

    宋璟行側身，跟在兩人身後邁步：“我開自己的車，你們隨意。”

    ——

    辦公區域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空蕩蕩的室內，隻有他們清晰的腳步聲，有節奏地接連響起。

    臨走前，跟林語打了聲招呼。

    辦公室內，邢深正坐在另一把黑色椅子上，恣意地翻看報紙，等著林語下班。

    成雙成對。

    仿佛所有人都是如此。

    宋璟行跟在沈清和趙素素身後，朝室內兩人微微點頭。

    末了，林語叫住他，將幾個大大的禮品袋，分別遞入他們手中：“新年快樂，我和邢深準備的禮物。這是給你們的，另外兩個，麻煩你們轉交給兩位教授。”

    這是他們來到B市的第二年，過的第二個春節。

    難得沈教授有空，帶著一家人北上。

    禮數自然不容有失，林語看了看沈清那邊，兩手提得滿滿當當，又不好意思讓素素多拿東西，隻能將求助的目光轉向宋璟行，微微一笑：“拜托了。”

    她禮貌，他態度和氣。

    但宋璟行仍是不由地打量那雙眼，尋思這一年來林語的改變。

    辦案能力和以前一樣，記憶力依舊出奇地好，討論起案子來，連幾位專家教授都連連稱讚……

    不過，人還是那個人，神色舉止卻完全不一樣了。

    他轉眸，眼底有淺淺尋思的光芒在波動。

    感情真的會讓一個人的變化如此之大嗎？

    或許他一直都明白，才會無比地渴望家庭的溫暖，才會想要回到那個夢開始的地方，重新起航……

    離開時，墨色暈染的天際，淺淺一抹晦暗，像潑墨的筆，恣意在雲層劃下一道弧度，籠罩在鱗次櫛比的高樓上，夾雜著淡淡如水的藍。

    太陽是早已看不見，下著雪的天空，帶給人一種清冽湛冷的顏色。

    提著東西，宋璟行來到他剛買的車旁，打開後座，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進去。驅車跟隨沈清車後，寂靜的街道空無一人，兩旁的商鋪全都落了鎖，隻有各大酒店和提供年夜飯餐席的飯館還亮著熱熱鬧鬧的霓虹。

    一眼望去，是張燈結彩又空無寂寥的城，所有繁華都淹沒在這寧靜的氛圍裏，連車行的聲音都顯得突兀。

    雪花在車窗上凝結成冰，又很快化作了水，順著車窗的弧度，一縷縷流淌下來。

    到了李教授家，那棟熟悉的四合院落，依舊茂密的青綠被白雪狠狠壓低了枝丫，無法分辨原來的形態，隻能瞧見大片大片的白色堆積在一起，擠滿了樹葉。廊下濕漉漉的青石地鋪了薄薄的一層沙防滑。屋簷上，成片的雪，猶如一個雪國的世界，在簷下垂落長短不一的冰柱。

    在外麵停車，宋璟行和沈清挨個挨個走進去，趙素素走在前頭，來回搓著手，哈出一口白茫茫的熱氣。

    這裏的冬天很冷，心卻是暖的。

    每逢各種寓意著喜慶團聚的節假日，李教授都會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他們到他這裏來小聚。

    之前林語和邢深也常來，但結婚後，雙方家庭聚會也不少，漸漸地，他們就會拖沈清和趙素素帶一些禮物。

    宋璟行也不知道這次他們準備的禮物是什麽，提在手裏有些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