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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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昭父希望除夕這一天是他與昭墨關係的破冰,是他們之間新的開始。他將一切都想的太理所當然了,自信到昭墨一定會答應,卻惹惱了沈橋。

    昭墨兀自沉默,沒有正麵回答昭父的問題。

    沈橋冷笑出聲,目光灼灼的看著昭父。“伯父,很明顯,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你憑什麽以為你缺席的那些年對昭墨所造成的傷害是你如今用幾句輕飄飄的話就可以撫平她心上傷口的?打碎了的瓷碗再怎麽修複,都與原來不一樣,總會有人記得它曾經有裂痕。潑出去落在地上的水,也收不回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同理。”

    “再沸的水,也會有冷卻的那一天。”

    他悠悠的說著,不疾不徐。明明是質問的話語,被他說出來去卻像極了老友在告誡身旁之人的良苦用心,包含著深切的誠懇。

    昭嚴謹目光閃爍,有片刻的失神,空洞無光。十指交握的手被他倏然放開,他輕聲笑了出來,悲涼不已。“想我這一生家境優渥,仕途坦蕩順遂。唯一的挫折大概就是婚姻與子女的教育上了。昭墨,我很抱歉,我並不是一個好父親。我也並非是在求你原諒,隻是想表達為父遲到二十多年的父愛。”

    昭墨呼了一口氣,散盡了胸口中的沉悶與渾濁。那一瞬間,她身上的力氣好像被什麽盡數抽去,留下她疲憊的身影。“隨你吧。”到最後,她隻輕聲的說了這麽簡單的一句。

    到底是遲來的父愛,還是備受良心啃噬的愧疚,誰知道呢?無所謂了,她早就不在意了。

    院中飄起了雪花,但年三十的夜晚最不缺熱鬧。院子裏的燈開啟,亮堂堂的。昭墨坐在一旁搭建了數年已顯老舊的秋千上,眼眸彎彎。夜空靜謐,一顆繁星也沒有。這邊的別墅區靠海蠻近的,這個時辰海邊倒是有不少人放起了煙花。

    絢爛的、燦爛的、耀眼的晃花了昭墨的眼。沈橋貼心的給她輕輕搖著秋千,還要注意她會不會掉下來,好護著她。

    “你會不會也像大伯一樣,覺得我沒同意他的請求,太過涼薄了?”她總覺得原諒與寬容這兩個字,要做到實在是太難了。

    將她的希望生生摧毀打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們自身。有些話、有些事,是早已刻在骨子裏的,是她想忘都忘不掉的。

    “不會。”沈橋安慰道。他的底線與原則就是以昭墨為先,其他人怎樣,看情況定奪。“要聽歌嗎?我給你唱。”

    昭墨歪著腦袋想了想,“會唱一閃一閃亮晶晶嗎?我想聽這個。”

    “好。”

    盛家與昭家隻一牆之隔。盛家長輩因為年關也都回了家,不繼續在外麵忙了,便統統回來了。今日剛到,家裏也是熱鬧的緊。除夕嘛,自然是要人多才好玩。故此,盛家的人便來昭家串門來了。

    盛擎還沒進昭宅的時候便聽到院子裏響起了童謠,有些不解。等到了之後便看到昭墨坐在秋千架上,沈橋溫柔的給她搖秋千的場景,心裏很不是滋味。盛夫人眼神怪異的看了眼自家兒子,很是不解。

    “我看你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還一直以為你們倆該是一對呢!現在怎麽回事啊?”盛夫人戳了戳盛擎,小聲問道。

    “媽,那隻是你以為。”大年三十的苦澀,真是比以往的任意時期的都要濃烈,還熏眼睛。

    上次一別,他想了很久,始終沒想出來昭墨冷待他的理由。明明上次回國時,她還他還存著一份特殊的。

    盛擎想了一下。他們都是被常人冠以天才之名的人,高中時代雖然邊水邊學,可涉及到自己專業的大學知識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等真正進入大學了以後,兩人整日整日的在圖書館與實驗室裏跑,基礎比起同級人來說紮實不少。最開始的那幾年,他們之間還是競爭的關係,都想著在最短的時間裏完成學業。五年時間,旁人無法想象的五年,他們各自拿到了彼此的成績,讓世人讚歎。

    而後的時間在記憶裏好像就是雙方的全部心思都撲在了事業上,所以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生疏了的,他理不出頭緒。

    心髒隱隱作痛。盛擎有那麽一瞬間感覺,他失去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夜燈翩然,打在昭墨身上,給人以驚豔的感覺。盛擎呼吸一窒,調整好了呼吸後才上前。

    “我可以和昭墨單獨談談嗎?”盛擎感覺手心裏都在冒汗,這感覺很奇妙。緊張這種東西,他鮮少有。

    對於旁人來說困難的事情,經過他的手後都會變得很簡單。他是天之驕子,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先天天賦決定了和同齡人相比,他就是一起絕塵。緊張這種情緒,要想讓他這樣的人擁有這種感情,實在是很難。

    而今,他隻是站在昭墨的麵前便覺緊張,當真是新奇。

    沈橋戒備的望了他一眼,馬馬上就開始看向昭墨。被兩人前後注視的昭墨無語的扯了扯唇角。大過年的,能不能讓她消停一會兒?

    沈橋是表麵笑嘻嘻,內心隻有那啥不雅的話想說。他心裏是極度希望昭墨高貴冷豔不理盛擎的,但也隻是想想罷了。他是一個成年人,有著正常的思維模式,知道什麽事做出來合適,什麽事不合時宜。

    想與昭墨單獨談啊,那就談吧!

    ——

    昭宅很大,其他人都不在客廳,去了其他樓裏了。昭墨與盛擎兩人落座在沙發上,一時無言。

    許久之後,就在昭墨以為氣氛就此沉寂下去時,那人動了動嘴皮子。“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是兩情相悅的。”

    昭墨一愣,隨即笑了笑。“是嗎?我並沒有感覺到。”

    兩情相悅?真是可笑。盛擎從來沒有與她挑明過關係,她再擅長琢磨人心,那也是得要把盛擎剔出去的。

    他的心,她從來就捉摸不透。又如何能夠明白這兩情相悅?

    她已經有所愛時,他這忽然跳出來說一句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的是什麽意思?控訴她背叛了他嗎?

    昭墨最不喜盛擎的一點,就是他這似是而非的曖昧態度。

    “我與你說過,你以為我麽之間是什麽,那我們便是什麽。”盛擎壓抑著唇角溢出來的苦澀,黯淡的笑了笑。

    “我若認為我們是陌路人,那我們也是陌路了?”昭墨嗤笑,對於他這說法更是惱怒。“盛擎,你就是不敢承認你在乎我,從頭至尾都是這樣。不論是小時候,還是我追著你跑的那些年,又或是現在。”他這個人,一身驕傲,也不舍得放下那份驕傲,就同她倔著。他想要她低頭,默契的將他們之間的默契親密關係當做是在一起了,就是不屑去承認一句他是愛著她的。

    昭墨以前一直執著於盛擎待她到底是何種心情,直到前不久才猛然間反應過來。

    他哪裏是不愛,他隻是不願意承認。就連她都不明白,盛擎為什麽會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你是為了氣我才和沈橋在一起的嗎?”

    沈橋不知何時悄然而至,房間裏的對話他盡數都聽了去。隱在黑暗中的人因千年那些話眉眼黯淡了些,等聽到盛擎再次開口時,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是。我不會拿我的感情作兒戲。”昭墨坦然道。

    “你真愛上他了?”盛擎喑啞著嗓子,悶聲問道。

    “是。”昭墨的聲音簡短有力,在這屋子裏顯得格外的響亮,也顫動了盛擎的心。

    隱在暗處的人唇角不受控製的向上揚了揚。

    “你最重情。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因為我的怯懦就對我判了死刑。能告訴我一下,我是什麽時候被你從心裏剔出去了嗎?”

    昭墨從小缺愛,所以更重視感情。無論是林與還是他,盛擎都非常有把握在曾經的昭墨心裏,他們倆就是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人。

    林與是春日晨曦時初升的光,帶來的是生機。而他在昭墨心中的地位,是深陷泥潭中時最後想要緊緊握著、死也不放手的光。比如對林與那種感情,盛擎可以很自信的說,他才是昭墨至死都不願放手的溫暖。

    所以,他到底是如何將一副好牌打成了爛牌呢?

    “昭墨,我希望你明白。我們即使不是戀人,可我們之間的默契也代表了我們是摯友。能讓你對我徹底絕望,該是發生了很大的事。你不妨告訴我。”

    “大概是五六年前就徹底死心了吧!”昭墨冷淡的嗬嗬了兩聲,“至於其他,我說過了,過去的事我不願意提。”

    沈橋目光深沉。昭墨一直強調著不願意提起過去的事,但她越是這個態度,便越是表明她過去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沈橋心裏沒來由的恐慌,來自於一種對於未知的不安。昭墨的過去,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讓人理不清頭緒。

    至於昭墨,她過去確實發生了事。她沒想瞞著,隻是不願意提。她又沒做虧心事,用不著隱瞞。

    “看來,是很嚴重的事了。”盛擎的臉色慘白了一瞬,無力的笑了笑。外麵夜幕深沉如漆,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混沌到看不到一絲光。

    想想真覺得可笑。

    自己親手放掉了最愛的人,說不痛都是假的。

    “我們是不是不能回到從前了…”臨走前,他再問了一句。

    昭墨搖了搖頭,“隻是朋友了。”還是要記得避諱的朋友,不然沈橋會吃醋。

    那人笑了笑,“我還有些不甘心。”這心裏真的意難平啊!無緣無故就被對方從心上剔除了出去,他接受不了。

    這是昭墨啊!是他藏在心上藏了二十年的人。盛擎囁嚅著唇,想再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止於唇齒,沒再繼續。天上的雪開始慢慢的大了起來,他的身影在這漫天的雪花下,有幾分蕭瑟之感。昭墨看了一眼後便關了門,不再看了。

    送走盛擎以後,昭墨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燈也沒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沈橋摸黑開了燈,慢慢走到她身邊。沙發上凹出了些痕跡,正是他坐下來所形成的。發覺身邊的動靜,昭墨抬眼望向他,“你來了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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