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昭宅都蒙上了一層陰鬱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老爺子坐在高堂之上，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在大堂中掃視著，最後落在徑自坐在沙發上的昭墨，他那已經皺成川字的眉皺的更厲害了。

    “昭嚴謹人呢！要我親自去請他回來嗎？”老爺子情緒如今本就處於陰沉之中，久久沒聽聞昭嚴謹的動靜，他這心裏的怒氣翻湧的更厲害了。他聲音洪亮，這一吼倒是吼的人心尖都在顫抖。宅子裏的警衛官垂著頭，不敢直視老爺子那具有穿透性、足以看穿人心的眼，哆嗦著站在原地。

    昭墨看著這出好笑的鬧劇，微微勾了勾唇，眼裏盡是嘲弄。胳膊上繃帶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小昭墨卻並不在意，嗤之以鼻。

    “好些了嗎？要不要爺爺找時醫生來給你看看？”老爺子一生威風慣了，說話鮮少有溫柔起來的時候。現在麵對著七歲的小昭墨，他這想著該是溫和一點才不會嚇到小姑娘。可惜他這戾氣在骨子裏貫徹太多年了，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對著昭墨說這話時，臉色不自然的扭曲，怪異的嚇人。

    “不用。”昭墨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位置，不想與老爺子親近，隻繃著小臉，冷淡的回道。

    老爺子心裏莫名心虛，瞧見小姑娘這疏離他的模樣，心裏刺痛。誰說人老了就可以和子女兒孫享受天倫之樂了？看看他這家裏，兒子不著家，孫女不親近他。老爺子隻覺這心裏啊，就像有人拿著刀一下又一下的往上麵捅，痛的他麻木。但他向來為人生硬，饒是心裏再痛苦，表麵上也是波瀾不驚的。“爺爺把壞人辭退了，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

    “哦。”昭墨情緒沒什麽變化，自始至終都是愛答不理的樣子。

    老爺子一輩子身居高位，還真沒幾人沒大沒小敢對他這般無禮。他現在的感受就像是熱臉貼冷屁股，心裏悶得慌。他就這麽一個孫女，結果還和他不親，還特別生分。老爺子心裏發愁，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兒子是個不省心的，連帶著孫女也被養歪了。對昭嚴謹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在他心裏滋生，越來越濃烈。

    又想起小姑娘現在已經七歲了，連幼兒園都還上過。老爺子心裏慪的快吐血了，真想將那不負責任的兒子給讓人拖回來讓他暴打一頓。“小墨想上學嗎？爺爺給你安排啊，可以認識很多同齡小朋友的。”

    小昭墨隻是冷淡的看著他，那眼中的薄涼連老爺子這種在戰場見過生死見過太多絕望眼神的人都覺得心驚。

    這世上的人來來往往，老爺子也見過很多眼中充滿冷淡的人。但他從來沒想到這樣的眼神他會在自己孫女身上見到，在一個七歲的姑娘身上見到。

    昭嚴謹身上的氣質與其說是冷淡，不如說是太過嚴肅。他的性格養成是因為老爺子的教導以及他的見識與受到的教育而慢慢養成的，而昭墨這種…

    饒是在底層掙紮著的同齡孩子也沒有如此涼薄卻又始終透露著一股子不和諧的通透眼神。

    昭墨被刻薄保姆推下樓梯住院後，老爺子是被盛家的人通知的。等他匆匆趕去時，她甚至沒有悲傷，也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眼神冷然，沒有溫度。

    “好啊，要父親給我安排啊。”小昭墨冰冷的眼神中忽然回暖，流瀉出暖意。老爺子歎了一聲，“我讓他給你安排。”

    電視上的電影還在繼續上演著，老爺子目光輕移，瞥見屏幕上剛好出現著關於變態殺人狂的血腥殺人手法時，眉眼跳了跳。凶手拿刀片將年輕女性的臉活生生的剝了下來，被這鮮紅的還有溫度的血液濺了一臉。那人絲毫不在意，直接將手中剝落下來的人臉扔進了一旁正滾燙的油鍋裏，劈裏啪啦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響起，很是突兀。而後，凶手拿布隨便擦了擦臉，又開始給屍體開膛破肚，手術刀在死者的腹部翻攪，不知在找些什麽。

    那場景太過暴力與血腥，就是老爺子這般見過諸多大場麵的人也忍不住頭皮發麻。而昭墨一點感覺都沒有，連眼睛都沒紮一下，就平淡的觀看著。室內很平靜，隻除了凶手放肆到變態的聲音，一切都那麽平和。

    老爺子忽然覺得昭墨這孩子心髒不是一般的強大。正常孩子看到這畫麵，怕是早嚇哭了。

    察覺到老爺子放在她身上複雜的眼神，昭墨諷刺的笑了笑，“爺爺是怕我也變成這樣的殺人狂嗎？”

    “以後還是少看點這些東西。你還小，這些不適合你這個年齡段看。”老爺子聲音啞了啞，艱澀的開口。

    要學壞了怎麽辦？小姑娘這年紀還沒有正確的是非觀，很容易被負麵的東西給影響了。

    “那關了吧！”小昭墨沒有表達出任何不滿，拿過遙控器就關了電視。

    老爺子深深覺得應該請個心理醫生回來給這孩子看看。

    ——

    沒多久，隔壁盛夫人帶著盛擎來了昭宅想看看昭墨。結果這孩子睡了過去，盛夫人也不好再讓她出來，隻好由著她去了。

    盛夫人也是雷厲風行的人，見小昭墨這次差點連命都沒了，這家裏一個又一個都是拖後腿的。到現在，昭嚴謹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這爸爸是怎麽當的？想到這裏她這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即就沒顧尊重長輩的禮儀就將老爺子劈頭蓋臉的給批了一頓。

    老爺子像個鵪鶉一樣，知道她說的有理，也任由她罵了。畢竟，這是孫女的救命恩人。

    等罵完了，盛夫人喝了口水，深深歎了口氣。“上次我帶盛擎去測試了下智商，順便帶昭墨也去了一趟，倆孩子的數值都是一百七十多。小昭墨平時應該很喜歡往你書房跑，你看看你書房中的書吧！你應該慶幸，在你們沒有引導的前提下，她還沒長歪。”這要是孩子長歪了，有反社會人格，那可有得玩了。

    盛夫人是犯罪心理學博士，以前研究過那些被冠以變態殺人狂的凶手。有一部分比例的人便是因為童年時期太悲劇而導致了性格扭曲，進而模糊了道德與法律的界限。而且其中有不少智商都是可以被稱作天才的人，卻淪為了罪犯，可惜了。要是這些人為國家所用，得培養出多少棟梁之才。

    所以盛夫人更擔心小昭墨因為家庭的關係而走了彎路，這才決定與昭老爺子談談。

    高智商犯罪比起普通人犯罪，這殺傷力是真的沒法比。

    或許因為年紀、閱曆、見聞等因素讓昭墨的實力會在一定程度上被壓製，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盛夫人聽過盛擎和昭墨之間聊的話題，那些都太專業了，說的都是專業術語。她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一個孩子了解這麽多，就代表著這個孩子肯定有了解過相關的書籍。她也去查過相關的專業書籍，不禁感歎昭墨與盛擎的學習能力實在是太變態了。

    盛擎在她身邊，她倒是不用擔心。就是昭墨，這孩子父母都不在身邊，爺爺也不在身邊，實在很難讓人不擔心。

    一個學習能力如此強的人，要是把這份天賦放在了犯罪上，那就非常可怕了。

    老爺子現在眉頭就擰成了一團，腦海中閃過小昭墨剛才看的電影，這心裏也開始後怕了起來。

    這孩子早慧，怕是把什麽都整明白了吧！現在修複關係，難上加難。普通家庭親人之間生分了還難以消除這隔閡，何況還是昭墨這種人。

    老爺子有點絕望。

    “讓她上學吧！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們會如此荒謬，孩子都這麽大了，你們也沒發現人家到了上學的年紀。”盛夫人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的冒了出來。

    盛擎在一旁淡定的看著，心中止不住感歎盛夫人真是厲害，連老爺子都敢罵。

    ——

    老爺子越來越糾結了，時常一臉惆悵的看著昭墨。小昭墨視若無睹，裝作沒看出來他的異常，繼續該怎樣就怎樣。

    小昭墨出院第四天，昭嚴謹從外麵趕了回來，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讓老爺子這心裏的怒氣真是不知道往哪裏發，隻能鬱悶的悶在肚子裏。

    “身體好些了嗎？”昭嚴謹和老父親打完招呼後便去看昭墨了。

    他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了，咋然看見長大了不少的女兒，他甚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小昭墨沒有錯過他眼中那絲錯愕，心中更覺諷刺。“還沒死。你其實可以等我死了以後再回來的，剛好奔喪。”

    昭父素來嚴肅的臉龜裂了，麵上極度不自然。他想說的話都被小昭墨給堵到了嗓子眼，說不出來。

    他確實不是一個好父親。

    昭青硯出生後，也是被丟給了月嫂來帶。夫妻倆的工作都忙，沒有功夫忙著看孩子。等昭墨出生以後，他還是這樣。

    昭嚴謹良心上過意不去，隻好上前勸道，“讓爸爸看看傷哪裏了好不好？”

    他一上前，小昭墨便立刻往後退。小姑娘將小臉繃緊了，看向昭嚴謹的目光中不是諷刺，而是深深的敵意。

    父女倆僵持在原地，誰也不肯退一步。

    昭嚴謹嘲諷的笑了笑，越發覺得他做人失敗。夫妻離心，子女離心。他的世界裏好像除了老父親，便隻有忙碌的工作了。

    “不是說想上學嗎？爸爸帶你去辦升學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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