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這麽精？這麽狡猾？

    程學明氣得再砸了下桌子。

    看著他那手臂上青筋暴露的樣子，席川知道他的情緒已憤怒到極點，當即開口：“審訊暫停。給簡易倒杯水，小程，你過來一趟。小關，看好簡易。”

    程學明狠狠瞪了簡易一眼，這才摘下耳麥，朝席川那處走去了。

    過了一會兒，米茶側過頭，便看著程學明一臉垂頭喪氣地走過來了。

    這個程學明，從米茶第一眼見他，就知道他是一個認真而又嚴肅的，有時候還有點古板。他這樣的人，麵對這樣一個毫無悔改之意的罪犯，自然憤怒到極點。何況，這個罪犯也不過二十歲。

    “小程，先休息一下。”席川開口說道。

    “老大，我真是……真是沒見過這種……”程學明歎出一口氣，大口喝了好幾口水，喘了幾口氣，隨後坐下來。

    “對。這樣的人的確很少見。”席川說，“所以，我其實覺得很奇怪。”

    “哪裏奇怪？”米茶也不免問席川。

    席川便說：“那些複雜的殺人手法，甚至複雜的殺人動機……經常會在影視作品中出現。但其實，現實生活中發生更多的，都是激情殺人。一時衝動，殺人，逃命。這才是最常見的。現實生活中，沒有那麽多高智商的殺手，一點沒有悔過之心、沒有同情之心，好像生下來就是反人類的人，更是少而又少。”

    席川說到這裏，食指在桌上扣了扣，“你們可以想想，這個簡易的背景其實挺簡單，雖然他爸媽離婚了，家裏不富裕，但他也沒遭太多罪。起碼，他父親還是支付了他的生活費的。他唆使那可佳的動機也應該很簡單，就是謀財。他學的專業是商科，我們打探過了，他屬於挺刻苦的類型，雖然每天會花一定的時間玩遊戲，但也經常蹲圖書館學習。他不屬於天資聰明，智商極高的人，從過去的履曆上來看，也沒有任何的犯罪、反人類傾向，更不該具備他現在表現出來的一些反偵察能力。甚至，他知道我們哪些話是在對他設陷阱，他沒有陷進去。這不太應該。他在哪兒學的這些？”

    “剛才，其實他看到那可佳的照片時，臉也白了下。可是他後來也努力調整過來了。他很沉著，甚至剛進這公安局就說要先睡覺……的確，不像是一個大學生應該有的表現。”程學明皺眉，看向席川，“老大，那我們……”

    “沒事，這隻是一些我感到疑惑的地方。繼續審就是。他總能開口的。”席川說著，上前拍了拍程學明的肩，算是安撫了他，“何況，現在我看他母親那邊進展很順利，該鬆口了。這個簡易呢，是懂一些審訊的陷阱，也知道如何規避。但他畢竟是個學生。我們不要低估人性的險惡，但也不要太高估他們的智商。我估計，他的招數，就快要用盡了。”

    程學明被席川這幾句話一安撫，果然人看上去好了許多。他撓了撓頭。“老大，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再過去繼續。”

    程學明朝席川揮揮手，又朝審訊室走去了。

    這個時候，席川接到周小天打的電話。

    “老大！簡舒雅醒過來了。我勸了她幾句，她雖然還沒有直接承認，但總算鬆口了。”

    席川點頭。“對。這才符合情理。天底下，普通人居多。錄音發給我。我現在撥給簡易聽。”

    便在是片刻前，周小天收到了席川現場剪輯過來的一段錄音，是關於簡易的話。

    聽了這話之後，周小天看下簡舒雅：“簡舒雅，到了現在，你還承認你兒子隻是詐騙，沒有教唆別人自殺？”

    簡舒雅：“對。他沒有讓別人自殺。他怎麽可能讓別人自殺？而且這也不叫詐騙吧？隻是趁機要了點錢……那是人家姑娘願意啊。我知道這不道德……可是，沒犯法吧？”

    周小天：“這些話，都是他教你的吧？可是他怎麽在局裏，承認叫人家姑娘去死了呢？”

    簡舒雅：“怎……怎麽可能！”

    周小天：“他已經招了，你要聽嗎？”

    簡舒雅：“不……可……可他不是這麽跟我說的啊……”

    周小天：“哦，他不是這麽說的，那天怎麽說的？”

    簡舒雅：“你……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小天：“他已經招了，理論上可以減刑的。你現在如果還不招，就是共犯。”

    簡舒雅：“不可能。那錄音……”

    周小天：“好，我放給你。”

    之前，在審訊室內，麵對程學明的質問，簡易的回答是：“談戀愛吵架，互相罵對方賤人，讓對方去死。這種時候多了。我們吵架了，我隨口罵了她幾句，讓她去死。我怎麽知道她真的會自殺？這他媽也叫教唆殺人？”

    而現在周小天收到的錄音，是被席川剪掉首尾的。“我隨口罵了她幾句，讓她去死。我怎麽知道她真的會自殺？”

    聽到這裏，縱然知道這句話其實是不完全算作招供，也不完全能夠作為呈堂證供，可是簡舒雅已經又有點慌了。

    他沒有承認他教唆自殺，但已經承認他有說過類似的話。

    到這裏，周小天再拿出幾張照片給簡舒雅，這是簡易和那可佳的聊天記錄，有教她自殺方法的、又罵她一些不堪入目的話的。

    周小天的語氣愈發地語重心長起來：“這已經構成犯罪事實了。非要我把這些拿給你，你才肯承認嗎？如果再不主動招認全部事實，你們母子倆都無法減刑了。”

    簡舒雅聽了這話，第三次哭了出來。

    她今天第一次哭，是撒潑的無法，第二次哭，是無聲的哭發，比起歇斯底裏，更顯絕望。這第三次，她的哭成了嚎啕大哭，這是既歇斯底裏、灰心喪氣之後，徹底絕望的哭泣。

    哭過之後，簡舒雅總算開口：“我……我隻聽他說過一次。我兒子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個女孩子剛認識他不久，就說想自殺。後來，她也說過很多次她想自殺。他隻是覺得，反正她要自殺，那不如勸她把遺產給我們。”

    周小天問：“你確定隻是冷眼旁觀嗎？那可是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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