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梁正奇坐在了回市局的車上。

    開車的是周小天，程學明坐副駕駛。梁正奇坐在車後座，他的兩邊各有一人，分別是米茶和席川。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梁正奇是一個長相很喜感的人。整個人有點矮矮胖胖的，眼睛倒是挺大，還是雙眼皮，但是鼻梁塌，臉盤子大，整個人有種醜萌醜萌的感覺。

    他從見到席川開始，額頭上就一直冒汗水，絲毫不像傳說中的紫東投資公司的霸道總裁。

    席川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擦汗。我這車裏麵暖氣太足了？”

    “謝謝警官。”梁正奇咳嗽兩聲，接過紙巾擦了擦汗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席川的目光震懾住了，在跟他又一次對視之後，這汗出得更多了。

    席川微微挑眉，側眸看他一眼，沒說話。

    似乎感覺到了席川這目光，梁正奇沒敢再回頭和他對視，隻嘿嘿笑了兩聲，用幹澀的聲音說：“你們警察……過年都不放假啊。”

    “你不也沒放假嗎？”席川看向他，“大年三十還讓李芸去加班。”

    “我……我那是……”梁正奇吞了一口唾沫，緊張得手都有些抖。

    “所以，你是長腿叔叔。”席川厲了聲音，“你讓李芸去加班，是為了支開李芸，好讓謝菡直播自殺順利。你安的是什麽心？”

    梁正奇一聽這話，渾身立刻一抖。因為他胖的關係，他身上的肉都在顫。

    他根本不敢看席川，隻低著頭，怯怯弱弱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這個時候，席川見狀，也覺得有些奇怪。他這樣膽小的人，這樣怕警察的人，怎麽會幹出這種事？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所做的事、和本身的性格、學識差距很大。梁正奇如此，害死那可佳的簡易也是如此。

    席川心裏不由升起一股涼意，隻覺得這兩件自殺案隻是冰山露出海平麵的一角，深海之下，到底藏著什麽秘密，到底還藏著什麽罪惡，這個認知讓人不寒而栗。

    “我……我是長腿叔叔……可我……可我真的沒想讓她死啊！我讓她假裝的啊！”梁正奇雙手都在抖，看上去的確是害怕到了極致。

    “你為什麽這麽做？”席川再問。

    “我……我不得不這麽做。”梁正奇歎口氣。

    下一瞬，梁正奇的態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本來低著頭、滿身是汗、幾乎崩潰的他，突然就抬起頭笑了起來。

    他測過身子，看向席川。“那個，我認罪。我是長腿叔叔，我害死了人。我這雖然不算故意殺人，也算得上過失殺人。警官，我認罪，讓我進監獄吧！”

    ——這什麽情況？

    說完這句話，梁正奇又說：“真的，警官。我認罪。工作我不要了，我可以辭職。錢我都可以捐出去。你們把我關進監獄吧。”

    “別耍滑頭。有什麽情況，給我回警局交代清楚！”席川厲了聲音，梁正奇終於不再開口。

    車從位於郊區的機場，沿著機場高速一直往錦城市區內開，直到市局。

    梁正奇被帶入了審訊室，由周小天和程學明主審。米茶則和席川在監聽室裏監聽。

    米茶看向審訊室裏的梁正奇。

    此刻的他已經看不見半點緊張了。他在審訊室裏坐著，把這裏坐出了五星級酒店的感覺。

    他滿臉寫著三個詞——輕鬆、愉悅、享受。

    就連周小天給他倒的水，都被他品出了高級洋酒的味道。他端起一次性紙杯，麵露微笑，好像麵前是遊泳池，而他正端著洋酒曬太陽。

    他這副樣子，讓米茶心生詫異。米茶皺著眉，看向席川說：“這梁正奇什麽鬼，一會兒緊張、一會兒又笑得開心。我看啊，他能坐到總裁的位置，不可能是個蠢人。再看他忽悠謝菡的話，條理清晰，邏輯清楚。他是不是在我們麵前扮豬吃老虎？”

    “他的行為確實太奇怪。”席川點頭，看向米茶，“你記不記得，他的態度是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

    米茶因為聯覺症的關係，向來記憶力驚人，當即點了頭，說：“記得。你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說，他不得不這麽做。他說完這話，低下頭去，好像很難過。但不知道他想到什麽，他突然想通了。”

    “對。是這個時候。而且他那句話說得也很奇怪。”席川蹙眉，“他說，他不得不這麽做。勸一個八歲的女孩子自殺，我想不通，他為什麽不得不做。有人無聊，逼他去拍了謝青出軌的照片？逼他去騙一個小姑娘？”

    這個時候，關牧來了。他跟程學明一樣，原本是回外地的家過年了，但聽說了這個案子，也及時趕回來了。

    他是上午十一點左右坐上的高鐵。那個時候，米茶和席川差不多正好和謝青的出軌對象劉娜談話，並要到了停車場的監控。米茶把監控傳給了關牧，關牧便在高鐵上做了視頻分析。

    此刻，米茶他們從機場接回了梁正奇，關牧也差不多趕了回來。

    “辛苦了，怎麽樣？”席川問了關牧。

    關牧上前，也顧不得喝水，說：“查了。謝青和劉娜是在陽光大廈的停車場被拍的。陽光大廈是寫字樓，有很多公司，每個公司分了停車區，比如謝青所在的迅捷科技，停車區域是負一層的A區，該區域按登記號的車牌號停車。這就是說，能停這個區域的，必須是迅捷科技的員工。不過這個停車場有很多公司，並且還有個酒店，酒店跟這些公司共用一個地下停車場。所以，停車場沒有門禁。非這些公司的車，默認是停在酒店區域，單獨收費。但是，由於沒有門限，不管A區還是哪個區，隻要有空位，沒人管的情況下，是可以臨時停車的。”

    “明白了。繼續說。”席川點頭。

    關牧剛才的話，可以提煉一個重要的信息點，那就是停車場管理不嚴，誰都可以開進去停車。劃分給各公司的車位，都是分給了各個員工的，按車牌號停車。如果有占用車位的行為，可以找停車場管理員投訴，但是整個停車場是沒有門禁的。迅捷科技在A區，如果某個員工請假不在，他的停車位空出來，別人借用一下，也是沒人管的。

    關牧繼續說：“這棟寫字樓多為科技公司，加班比較常見，彈性工作製，所以平均上班時間是上午十點到晚上十一點，淩晨加班的也有，但比例相對是小的。停車場的一切也符合這點，從早上八點半到十點前，都是停車高峰期，十一點之後還在的車很少。所以，早上十點以後入場、晚上十一點以後退場的車，都是有些異常的。連續三天都如此的車，我找到幾輛。而其中有一輛車行為尤其奇怪。它連續三天，都是八點半先到A區，十點才移開，但它沒走，而是停到酒店的公共停車區域。然後，十一點以後再走。”

    米茶皺眉：“所以說，這輛車……不是迅捷科技員工的車。它八點半能停在A區的某個停車位，是因為那個車位擁有者沒有來。這個車位擁有者應該是十點來上班，這個時候，為避免被投訴，為了避免引來關注，它隻有離開。”

    “對。這是車牌號。”關牧拿出一張視頻截圖，是一輛棕色的雷諾卡賓越野車。

    關牧繼續說：“我不是下高鐵直接過來的，我先去了趟迅捷科技的停車場。這張照片，是在A區電梯口拍攝的。我比照了一下拍攝的角度，照著找，發現就是酒店公共停車區域，可以拍到這個角度的照片。所以，我才又查了酒店公共停車區域的監控，這才發現了這輛車的異常。否則，還真是很難找到它。因為一開始看A區的視頻時，隻能單純地看到它八點半來、十點走。完全沒有異常。”

    “明白了。兩個區域的監控對比，得出這輛車異常的行為。那車上的人呢，有沒有拍到？”席川問。

    “這個沒有了。你看這段——”關牧放大一個截圖，“駕駛座有個地方陰影比較大，看上去像是個攝像頭。但貼了膜的車窗沒有搖下，監控又是側過去的角度，所以沒有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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