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米茶震驚。

    “對。我剛才說過，我進過他們的網站。他們其實就是一個教人犯罪的網站。教人犯罪，他們收取谘詢費。他們需要宣傳啊。讓一個人自殺，不留任何證據，甚至她是直播自殺的。這個廣告力度多大啊？他們找上客戶，把這個視頻發給客戶看，客戶也能看到新聞，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不就同意跟他們合作了嗎？”梁正奇說到這裏，也覺得心中一寒。

    他歎口氣，又說：“還有，我是真沒想讓謝菡死。我不是喪心病狂的人。所以，我騙了那個組織的人。我隻是讓謝菡假裝直播自殺。這樣，她最後自殺未遂，我就跟組織說，是我能力不行，我實在做不到。我想混過去，讓他們放過我。我也沒想到謝菡會滑倒、會溺水……我……”

    梁正奇怕也是真的沒想到，此刻說到這裏，眼裏不免也有眼淚了。

    “這個網站……是什麽樣的網站？你的意思是，很多罪犯訪問這個網站，為的就是學專業的犯罪手法？”米茶問。

    剛才，剛聽到梁正奇提到“廣告”這兩個字的時候，米茶還沒理解。因為這太過喪心病狂、也太過匪夷所思。

    但現在米茶明白了，存在一個組織，這個組織通過互聯網教人犯罪，然後收取高額的谘詢費。而他們殺掉一個小女孩，隻是為了給他們的業務打廣告。一個活生生的人命，竟成了宣傳犯罪服務的廣告，這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殘忍二字來形容。

    梁正奇抬眼，看到米茶和席川的臉都變得異常嚴肅、也異常難過，他也歎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對。他們就是提供犯罪方案。你說的那個那可佳的案子，我全程看過了。那個凶手簡易……他怎麽懂得教唆犯罪？他怎麽懂，如何用兩年的時間，說服一個女孩子自殺呢？我猜，十有八九，他也是從這個網站上學的。沒準……他的這個事情，還成了組織的經典案例之一。”

    “所以，有這樣一個提供犯罪谘詢服務的網站，它的業務範圍可能涉及好幾個國家，它提供犯罪手法的設計、甚至提供黑客服務。他們收取谘詢費，以Steven_Company這家房地產中介公司掩人耳目。”席川說，“這家網站是什麽？為什麽我們之前都沒聽說過。”

    “這家網站是不能通過正常的搜索引擎搜到的。普通人也很難主動進入網站。我當時就是在百度找對付釘子戶的方法，是他們主動聯係的我。”梁正奇說，“你看吧，大數據時代，我們在網上搜了什麽，都會留下痕跡。他們會通過這些痕跡，鎖定他們覺得合適的客戶，然後主動跟客戶接洽。”

    “而我和那個簡易，絕對都是小客戶，還沒有去他們網站的資格。真正能訪問他們的網站，成為他們的會員的人，你們想想，都是些什麽窮凶極惡的人？這裏麵又有多少勢力牽扯其中？”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跟你們說完這些，我還能活多久。”梁正奇聳肩，“如何主動進這個網站，我是不知道的。我剛才說了，幫我進過一次這個網站的我們公司的程序員，被他們搞得住院了三個月，這個程序員也收到了他們的警告，他是不敢再惹他們了。所以，怎麽找到這個網站，甚至是隱匿在它後麵的組織，靠你們自己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確超過了席川、米茶以及所有人的想象。

    這件事牽扯的範圍太廣，連梁正奇接觸的都是冰山一角。

    而梁正奇說出這些，實則也跟席川威逼利誘有關。席川知道，自己必須負責他的安全。

    今天的這場審問結束後，梁正奇也不敢回家，自然在局裏過夜了，他現在卻是樂得被關起來。

    而辦公室的一眾人都聚在一起，誰也沒有提下班的事情，因為他們的心情都太過沉重。

    哪怕最樂觀的周小天都是如此。他忍不住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變態的組織啊？！”

    “有需求，就有供應。有犯罪的需求，就有提供犯罪的服務。隻是以前……我們真的是忽略了互聯網犯罪的這一塊內容。”席川鎖眉。

    “設法讓一個人直播自殺，以此作為他們業務的賣點……太過可怕。他們怎麽操作的？利用黑客或者說大數據技術，在網上采集信息，然後主動聯係客戶，給他們看這些廣告，說服他們合作？簡易、梁正奇都還沒能接觸到他們的網站，那他們的主題網站豈非更可怕，全是這些廣告內容？甚至更殘忍的？”程學明不由問。

    關牧也搖頭說：“太可怕了。這件事我們要跟上級匯報的吧。”

    “要。我明天一早就跟張處打電話匯報此事。”席川說，“另外，明天找一下簡易，我見他一麵，確認他跟這個組織有沒有關聯。如果事情確切，需要安排人保護他和他的母親。”

    “明白。”周小天點頭。

    “行了。這麽些年，大家什麽罪惡沒見過？這次的案子牽連範圍的確廣，但也別打擊到。這種涉及跨國的案件，層層匯報上去，應該會有專案組來查。我們做好我們分內的事情，能幫的幫一把，相信最後也能把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抓捕歸案的。”

    席川這句話的確給大家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米茶看著他高大堅毅的身軀，不禁想，隻要有他在，好像她總是安心、總是可以無所畏懼的。

    “好了。大家最近真的辛苦了。這兩天做下這個案子的收尾工作，然後大家休息兩天。”

    席川這般說著，大家也便各自散去。

    最後，席川送米茶回家。

    他們肩並肩走出辦公大樓。此刻已經月上中天。淩晨的月光，皎潔明亮。米茶看了會兒月亮，冷不丁回頭，便看見席川眼中也映出了此時的月亮。

    他的眼中，刹那之間裝滿了日月星辰，讓她望見了，就移不開眼。

    席川回過頭來看向米茶，他嘴角輕揚，竟然勾出一個笑意。

    “你笑什麽？”米茶問他。

    “那你又在看什麽？”席川反問。

    “看你啊。”米茶如實答。

    席川微微抬眉，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米茶……”

    “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叫我茶茶。”米茶微笑。

    “好。茶茶。”席川說。

    米茶聽了，上前一步，竟是徑直入了席川的懷中。她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然後很清楚地感覺到席川的身軀微微僵硬了。

    “茶茶……怎麽了？”席川問她。

    “沒什麽。就是覺得隱藏的真相有些可怕。”米茶愈發靠近他的身體，環他愈緊，“幸好你還在。你在身邊，我就覺得很安心。”

    “茶茶。抱歉。總是讓你這麽累。來，我送你回宿舍，早些休息。明天晚點來。”席川說。

    “我不累。相反，能夠這樣陪著你。我很高興。”米茶抬起頭，重新看向他的眼睛，“有個問題，我沒有回答你。那就是我為什麽要當警察的另一個原因。”

    “你現在想說嗎？”席川問。

    “嗯。”米茶點頭，認真地看著席川，“因為你。”

    “茶茶……”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席川皺了眉。

    “你還記不記得，七年前，我送過你個天涯海角的照片。”米茶問。

    “嗯。記得。”席川說。

    “那不是代表我在旅遊的意思。”米茶微笑，“那個意思是，‘天涯海角有盡時，隻有相思無盡處’。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喜歡你？”

    “茶茶。你確定？”席川聽米茶這麽說，反而嚴肅了神色。

    “我確定。”米茶看著他，“我知道，你也許不同意。畢竟我們兩家……席川，我告訴你這件事，沒有想過要怎麽樣。你對我、對我們家心存芥蒂，我都可以理解。隻是，今天梁正奇的話提醒了我，我們可能麵對一個很可怕的犯罪集團。繼續追查下去，我們可能有性命危險。如果哪天我不小心死了，我卻連心意都沒告訴你，我會覺得很遺憾。”

    “米茶。”席川愈發嚴肅，以至於連名帶姓叫了她，他終反過來攬過她瘦弱的肩膀，“不會有那麽一天。有我在，你絕對不會有那麽一天。”

    “嗯。我總是相信你的。”米茶點頭微笑。

    她的臉上掛著最純粹的笑意，跟七年前一樣，很許多年前都一樣。仿佛她從來沒有經曆過任何悲傷和痛苦。無論他走多遠，她似乎總是站在這裏朝他微笑。

    但他到底感覺到，她環住自己脖頸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在緊張。因為她在等他的回應。

    “茶茶——”席川蹙眉，似乎在想怎麽跟她說，才不會傷她的心。

    最終他隻把住她的肩膀，“茶茶，我們兩家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在一切沒有弄清楚之前，我不能對你做任何回應。否則對你不公平。”

    “對我不公平？為什麽？”米茶想到什麽，睜大眼睛看向席川，“難道，關於我父親的死，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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